學達書庫 > 潔塵 > 魂系塵香 | 上頁 下頁 |
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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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靜塵笑容漸褪,眸光銳利,「為了你一己私怨不惜耗費無數人命物力與你奔波跋涉至肅州一戰,你難道就可心安?」 吉爾格毫不在意:「他們是我的臣奴,便應該順從我的心意,為匈奴的強盛獻身是他們的光榮,他們的妻子親人也會為他們驕傲。」 「那只是你一廂情願罷了。」沐靜塵冷笑一聲,「試問世間有誰不願享骨肉親情、天倫之樂?你出兵時強征兵役究竟拆散了多少家庭你自己可曾數過?便是因此奪得了王位又如何?以血染就的寶座,不信你能坐得安穩!」 吉爾格一下子色變:「我來找你並非聽你教訓。我向來敬佩你,不想與你為敵,此來是想告訴你:別以為你們昨夜小小的僥倖得勝便能動搖我的軍心!便是沒有了蒙巴爾圖我一樣可以統帥部隊,不打下肅州,我決不退兵!」 「好啊,那就只有戰場上見高低了?」沐靜塵說話越是淡然,心境越是堅冷。「我們各為其主,原本談不上是非對錯。但你如今欲已兩國人民之生命安危做遊戲之爭便不是我所能諒解的了。」他眉一聳,「本來今日我應該扣下你這個人質才是上策,但你我畢竟曾是友人,太過狠絕之事我實在下不了手,唯有如此——」他抽出佩劍斬下條案一角,凜然道:「與你割席絕交,才能放手一搏,再無牽掛!」 「好!」吉爾格一躍而起,目似烈火,「戰場之上自會見到分曉!告辭!」 他昂然而去,不再留戀。 回想起多年前與吉爾格初相識時的肝膽相照,沐靜塵只覺是恍如昨世,慨然長歎一聲,似有無限不悅無處發洩。 當今世上,除了權欲,人便無所求了嗎?真情何在?信念何在? 淒然中又回想起山頂上那抹豔紅:如滴血一般,在風雨中自有它的美麗與哀傷。 所幸這世間還有這樣一份情意為他珍存,永留心田,才不會覺得人間孤單無趣。 還需多久才能將那份溫存重攬回懷中?應該,很近了吧? …… …… 漢宮。秋葉飄零。 滿目的紅楓即使再明豔奪目,仍遮不去心頭的烏雲陰山。 香儀懶懶地撫琴,眸光幽遠,不知所望。香菱公主在她身側,帶著一絲甜甜的笑意如進夢鄉。 仍舊是這張她心愛的琴,但聽琴的人卻不是心中所想。除了寂寞悵然,更多的是無終無絕的傷感。 眼中無淚,淚已流盡,心中有淚,但淚不輕流。 纖纖玉手自琴弦上收回,輕輕一歎,極輕,卻驚動了身邊之人。香菱揉揉眼,沖她一笑:「姐姐的琴聲好美,讓人聽了心境平和。」 她以笑容回復,卻知妹妹並未真的聽懂她琴中深意,若他在,必會蹙起英眉對她說:「何必又要彈得這般傷感呢?」 兩位女子的長裙在地上迤邐相交,一如百合之潔,一如牡丹之豔,又有紅楓覆上,煞是好看。 香儀代妹妹清理雲鬢,問道:「近日可去看過去病了?」 香菱神色黯然,「去了,但他不肯和我說話,開口三句便讓我走。」 香儀在心中暗自搖頭,但霍去病身患絕症之事暫時無人告訴香菱。她也不想說。為了妹妹的幸福著想,初次刻骨銘心的愛戀到最後註定只能化為一場虛夢,實在是一般常人所無法接受。香菱年紀尚小,受此打擊之下,情何以堪? 有人影又至,原本遠遠的只是觀望,她未加理會,後來那人乾脆走了過來,開口喚道:「二位公主在賞楓嗎?」 香儀懶懶地抬眼,看到一雙美麗而深沉的眼,意外那人竟是李妃,也未起身,點頭一禮,「李娘娘。許久不見。」 自覺受到冷落,李妃的神態頗有些不自在。自她憑藉兄長一首《北方有佳人》的小詩而博得武帝的青睞與眷寵之後,上至滿朝文武,下至後宮嬪妃,有誰不是對她敬畏有加?何曾有人對她無禮過?暗咬銀牙,她聲色不動,只輕輕笑道:「沐相率軍出征,香儀公主一定甚是牽掛吧?」 香儀卻不想和她說話。她雖年輕,但自小出身內宮,冷眼旁觀過多少嬪妃爭寵的手段,興衰的過程?只不過她生性冷然,不喜爭執,從未真正加入其中。今日一見李妃那似笑非笑的眼睛,便知她心裡的真心假意,故不願和她多費口舌,隨口應道:「他為國效力,豈是我等女流應該過問的?至於牽掛與否,那是夫妻常情,也無可議。」說罷又自顧自的再度撥響了琴弦。 李妃碰了釘子,心頭甚是不快。悻悻然離去。 一直在旁不曾開口的香菱突然問道:「姐姐為什麼不喜歡李妃?」 香儀兀自笑出聲:「這回你眼睛挺尖啊。」看那背影已在花間消失,她才慢慢答道;「對她也許說不上討厭,只是覺得皇后是因她而失寵,難免為皇后抱屈。」 「當皇帝真討厭!要娶那麼多的妻子。」香菱也是衛皇后一邊的人,憤憤然說;「若我將來嫁人,必不肯讓他另娶!」 香儀打趣著她:「小妮子,想得真多!莫非春心已動?」 香菱又垂下頭,如蚊蠅細語:「若是他肯要我,我,我只願早點嫁他。」 香儀忽然覺得感動莫名。這樣一雙小兒女,來日無多,更應成全。去病那邊似乎是心病大於身病,她決定再做一次使者,代香菱去探其心意。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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