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潔塵 > 魂系塵香 | 上頁 下頁 |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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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靜塵深深而笑:「亂吃飛醋,若真是我與別人的定情之物還敢拿到你面前?這是我在上黨街上見的,說是夫妻若能各有一個珍藏不壞就能白頭到老,情長如日。忍不住就買了一對,我的這個我會隨身攜帶,另外這個留給你,可要仔細保管,莫損壞了。」 香儀一邊笑嘲「堂堂相爺竟也這般兒女情長,小家小氣」,另一邊卻又將那繩結掛於頸上,貼身收藏,珍惜不已。 沐靜塵笑著擁攬她道:「曾經以為你我夫妻情深意長已是世之少有,直到在上黨偶與一對老人,卻又不免自愧不如。那老嫗已經七十余歲,榮枯顏悴不說,尚腿腳不便,老丈卻天天扶其到街上行走,看望鄰里,每夜還為其洗腳淨身,從不懈怠。旁人笑話他身為男子卻不顧忌丈夫顏面,那老丈只笑笑說:『我愛我妻,我妻憐我,幾十年互相扶持,當日她不曾負我,如今我也必不能虧待於她,只要我們彼此相敬相惜,哪能管得旁人的口舌,自己開心就是了。』」 香儀聽得心動神馳,一句「幾十年互相扶持」令她萬分羡慕。人生百年,有多少人世變遷?況且是「情」這如風般幻化萬千之物,又如何能令其數十年如一日,絕不變心?青年男女最是對未來之事常常臆測,每每想到感傷之時不免暗自神傷,燈下獨自垂淚。 沐靜塵看出她心思驛動,將她攬緊,決絕地作出保證:「香兒莫怕,今生今世我決不負你。」 香儀又是一聲長歎:「我自然信你,只是我最近占卜,總是凶卦頻頻,卜文說你我今生緣淺福薄,我實在是怕……」 沐靜塵微笑相慰:「我向來就說占卜之詞不能全信。也許是你最近惦掛我太多,難免卦隨心生,或有不吉也無需驚悸。把心思放寬些就無妨了。」 「但願是我錯了……」香儀幽歎,將身子偎緊,此間對二人來說便已是人間天堂。 …… …… 漢宮御苑,百花爛漫,花間有兩位女子相對而坐,絕世風姿不免令花容黯然。 左邊那位,年歲稍長,金釵鳳頭,乃是當今皇后衛子夫,她與武帝之戀久經坎坷,又為其生兒育女,難為人近中年還容顏依舊。這些年來她能獨自把持住後宮武帝的寵愛,想來必然有些特別的手段,而拚命守住青春將逝也是身為女人最大的悲哀。 團扇輕搖,她笑著對面之人:「香妹真是性急,一盞茶的工夫看了園口足有六七次。我早說過沐相必來不了這麼早,就是說完此次上黨賑災之事陛下一定還有其他事要與他商量,不一口氣說上三四個時辰才散不了呢。」 香儀公主被說中心事,羞了紅顏,情急下真情畢露:「王兄就是這樣,從來只顧自己,不想別人。」 「是啊是啊,不想想他新婚未久的妹妹,獨守空閨好幾個月,眼巴巴地盼著郎君一起回家,看看這天……嘖嘖,春色無邊啊!」衛子夫說得露骨又大膽,香儀惱羞中抬手欲打,被其閃過,更加取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自己的男人,想想又如何?想當初我與陛下成親之時,如膠似漆遠勝你們。」 香儀急急站起,作勢欲走:「衛姐姐,我是來陪你作伴的,可不是來被你取笑的。」 衛子夫忙一把拉住:「妹妹莫惱,姐姐只是羡慕你們罷了。」收拾起剛才的笑容,她的眉間籠上一層輕愁。 香儀探問:「是王兄另有新歡?」 衛子夫一聲低歎:「他是天子,有嬪妃無數,想寵誰自然由他作主,我又能如何?」 香儀不語,心頭卻是一陣酸楚。近日聽聞王兄極為寵倖一名李氏夫人,極少再到衛皇后的寢宮去,想當年他們也曾恩愛非常,可一旦愛馳色衰,便情誼轉薄了。 問世間有幾人受得住「永遠」? …… …… 自御苑出來,香儀行往宮門口,天色尚早,不如回府去候,好過這裡空等。 突然自花柳扶疏間走出一人,畢恭畢敬行禮而拜:「公主!」 她嚇了一跳,看清來人後笑道:「是去病啊,從王兄那裡而來嗎?」 霍去病站定身形,未與她直視,低頭回答:「是,陛下剛剛與我談畢匈奴作戰之事。」 「你要去見皇后嗎?她還在御花園。」香儀笑容溫柔,好似長姐。「你從邊關回來後我還未曾見你呢。聽說你此次帶兵長驅直入,殺退匈奴七萬餘人,立了大功,那日班師回朝據聞盛況空前,可惜我未能目睹,實在遺憾。」 霍去病不苟言笑:「去病所作所為不值一提,公主無需放在心上。」 香儀淺笑盈盈:「驃騎將軍的威名遠播關外,最放在心上的應該是敵人吧?」她沖對方眨眨眼:「你也年紀不小了,如今多少名門閨秀都將你視作心上人,你就算不為自己,為了你霍家門第,也該尋一門親事了。」 霍去病沉著臉,啞著聲音:「謝公主關心,去病無心婚嫁之事。」 香儀一愣,問道:「上回王兄要將香菱公主許給你,你說『匈奴未滅,無以為家』。這一回你掃蕩匈奴大勝,四海升平,疆土得安,還推辭什麼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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