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潔塵 > 魂系塵香 | 上頁 下頁 |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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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生 漢代 心哀即成塵,魂斷化夜香。曉霜悲風逝,輕雪葬花黃。 殘陽孤影淚,世事兩茫茫。遙知泉台近,珍重莫相忘。 公元前119年 洛陽 衛府 一襲紗帳前跪伏著三五位少年,長袖掩面,哀哀慟哭。 紗帳後,一中年男子蹙眉喝令:「哭什麼,你父未死,我體尚健,若有旁人自我門前走過,聽到爾等哭聲豈不要牽強附會,生出多少臆測?起來!都給我起來說話!」 跪得最近之少年,年紀稍長,卻堅跪不起,口中只道:「若將軍不肯救我父一命,晚輩只有長跪於此。」 「笑話!」那將軍雖眉宇間有病色隱隱,此時乍怒卻眸光驚人,喝聲如鐘:「爾等是要脅迫我嗎?」 「晚輩不敢!」那一干人連連叩首,只將身子伏得更低。 將軍的黑眉齊齊抖動,深黑的瞳仁直直的瞪著眼前諸人,本以為他要發作,卻一聲長歎:「罷了,我知爾等一片孝心,救父心切,只是你們所托非人。陛下向來一言九鼎,落字無悔,董大夫此次觸怒龍顏又非同一般……且不論如今我纏綿病榻,行走不便,單說我一介武夫,笨嘴拙舌,又如何能勸得陛下回心轉意?」 先前少年大膽的抬頭,輕言道:「將軍雖有難處,但娘娘……」 「混賬!娘娘身處後宮,不得干政,這點道理都不懂嗎?」將軍啐罵之下,怒容又起,面泛紅潮,一陣陣巨咳。有家人忙取過一盞痰盂為其接下汙物。待其喘息將畢,不再看那床下之人,反是高聲詢問:「派去的人還沒有回來嗎?」有家人應道:「剛剛回來,因見將軍身體不適未敢晉見。」 「糊塗糊塗!我這病遲遲不好就是被你們一群糊塗人氣得!還不叫那人滾進來!」將軍一聲令下,有一身著甲胄之人邁步走進,至近前行禮後,將軍道:「廢話休提,只說你有沒有見到少將軍,沐相那邊是如何回答?」 那人答道:「見過少將軍了,他也已將此間事轉達沐相,沐相只令屬下帶回一封書函,說是請將軍轉呈聖上,其餘皆待他回來再敘。」 「哦?有書函嗎?」將軍神色大動,急急接過,邊展竹簡邊笑道:「必是沐相又有了什麼奇思妙想,董老頭這回說不定真能保住這一命也未可知。」 那幾名少年聞聽此言皆是大喜,一個個伸著脖子欲睹那簡中文字,怎奈身處反面,無字可覽。 只見將軍的眼睛匆匆掃過簡片,初始的歡欣漸漸化為懵懂的詫異,眉心越蹙越緊,先時喃喃輕言簡上的字句,旁人也聽不清,到後來卻是朗朗而讀,細聽之下原來是篇賦文: 「交錯糾紛,上干青雲;罷池陂陀,下屬江河……其西則有湧泉清池:潛水推移,外發芙蓉菱華,內隱钜石白沙……」 讀者聽者皆因此文不是心中所想而一頭霧水,念到最後,將軍「咦」聲發問:「這等關鍵時候,沐相還有心情作文寫賦?」此話雖是問言,暫時也無從得知答案,這滿屋之人更是無一人猜得出此文在此刻自天而降,其意究竟為何? …… …… 早春的洛陽本就躁動浮浮,近日又因朝廷出了一件大事而惹得街頭巷尾竊竊私語,人心惶惶。 此事起因本來平常:當今武帝因天好心悅,欲攜愛後一起赴獵場圍獵行樂。大夫董仲舒卻提議反對,說萬物生靈皆有心命,上天賜之必有生死循環規律所在,應多加愛護,而不該只為一己之樂而妄自射殺。 武帝玩心正盛,乍被反駁略有不悅,以天子之尊、歷代之律為據回敬了幾句,孰料董仲舒並未知難而退,反而以先帝性情溫良克謹,有仁愛之心為憑,再度對武帝發難,同時抬出數日前外郡奏請的章表,說先朝官吏以德治民,本朝官吏以酷刑治民,暗指武帝為政不當,令武帝龍顏大怒,當朝下旨將董仲舒革去官職,拿進大牢,容後議罪。 遙想當年,武帝召賢良納士之時,他君臣二人何等相濡以沫,坦誠相對。如今頃刻間便已反目成仇,滿朝官員無不人人自危,不敢多言,唯恐為自身惹來禍端。 董仲舒家中之子求告無門,最後只得懇請衛皇后之兄,大將軍衛青救其父一命,也因此便有了書前一幕。 但董仲舒之命真的就懸於這一篇賦文之中嗎? …… …… 洛陽近郊。皇家獵場。上林苑內。 風嘯獵獵,人喊馬嘶,旌旗飛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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