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潔塵 > 鶴舞九天 | 上頁 下頁
三十九


  金聖群別過臉似乎不知如何解釋,還是慕容雨接過話來:「葉姑娘是金兄的未婚妻。」

  葉夢霜絲毫不領情:「不用叫得那麼親熱,人家從未當我做他的妻子,我也不敢高攀。」

  沈心舞看著她的神情,漸漸有所頓悟。

  金聖群向著獨孤鶴一揖到地:「這次為獨孤城主惹來麻煩,聖群在此賠罪。」

  獨孤鶴淡淡地看著他,並未接受他的歉意,反問葉夢霜:「為何嫁禍我白鶴城?」

  葉夢霜面露得色:「他不肯見我,我自然有辦法引他出來。白鶴城出此大案,他在京城當然是坐不出了。」她的目光忽然變得兇狠:「我便是死了,他也不會來看我一眼,但別人的死活,他卻要放在心上。」

  「夢霜,何必說得如此絕情?」金聖群痛苦的低喊。

  「絕情?」葉夢霜咬著牙一陣嘿嘿冷笑,「你與我割袍斷婚時難道便不絕情嗎?比起你來,我差得遠呢。」

  金聖群抬手怒喝:「但你因為私怨便殺了那麼多人,難道你就不怕神明責罰,良心不安嗎?」

  「神明?良心?」葉夢霜慘笑著:「自你與我絕親之時,我便什麼都沒有了。」

  沈心舞的心頭驟然一寒,似聽到什麼刺心的話。葉夢霜眼中的那份淒苦令她同情,這種眼神,兩年前在月奴死時她也曾見到過。

  葉夢霜屏著氣,眼裡似乎只有金聖群,聲音尖刻而淒厲:「你可知,自你退婚之後,我從未睡過一夜整覺,夜夜獨擁寒被到天明?就因為你退婚,我成了家人的笑柄,成了整個京城的最無廉恥的女人!於是我發誓,你所加諸我的痛苦與屈辱,來日我必十倍奉還!」

  似曾相識的一句話,令沈心舞再度打了一個寒噤。暗自瞥了一眼獨孤鶴,他的眉心微蹙,聽得入神。

  葉夢霜的口中忽然響起一陣悲涼地笑:「我曾經愛你愛得那麼深,你又給了我什麼?你又是怎樣報答我的?」

  金聖群無奈地欲加阻止:「夠了!夢霜,無論你怎樣恨我,都可以找我算賬,不應該遷怒到其他無辜人的身上!」

  「找你?」葉夢霜哼哼冷笑:「你連見都不肯見我,我到何處去找你?」她倔傲地高揚著頭:「如今你抓到我,正好可以和你的皇帝主子報功,向天下人交帳了。還等什麼?動手吧!你若還存著一點善心想做一回好人,一刀殺了我最是乾淨,也不枉你我相識一場。」

  金聖群呆呆地站著沒動。

  慕容雨是外人也不好插手。

  沈心舞望著他們兀自出神兒。

  只有獨孤鶴,輕抬一指,遙點過去——葉夢霜軟軟地倒下。

  「帶她走!」獨孤鶴神情厭倦,但那份厭惡卻不知是對葉夢霜還是金聖群。

  金聖群將葉夢霜帶走了,他們之間的恩怨最終是如何了結的,沈心舞不知道,但今夜,她忽然好想喝酒。

  於是就在今夜,沈心舞醉了。

  她不知道為什麼當她看到葉夢霜那種眼神、聽到她那些話時會那麼受震動?那些話震得她心疼卻又說不出原因,於是她只有拼命飲酒意圖麻痹自己。

  究竟喝了多少她也不清楚,只記得自己迷迷糊糊來到了劍閣。那裡亮著燈,她知道獨孤鶴就在裡面。

  她推開房門時,獨孤鶴同往日般坐在那裡,淡漠地看著她,那眼神就如同在梅林時的一樣,說不出的莫測高深。

  「你醉了。」他靜靜的說:「習武之人若飲酒太多傷及脾胃,會影響功力進展。」

  她嗤嗤一笑:「這時候還不忘教導我練功?天天都說這些,你不煩嗎?」

  他不睬她的笑,「離所定之期已沒有幾天,依你現在的功力在我手下還走不出十招。」

  「別擺出一副嚴師的面孔。」她走上梯台,緩緩接近他,危險而嫵媚地沖他微笑,柔柔地念著白天所聽到的最震撼的一句話:「我曾經愛你愛得這樣深……若是有人對你說這話,你會感動嗎?」

  他的眼波不興,只冷冷給了一個字:「蠢!」

  她再欺近,依靠在他身邊,聲音更柔:「若是我對你說這話呢?」

  他的身子似乎震了一下,但聲音反而更加冷凝:「鬼話連篇!」

  她的身形赫然停住,沉寂片刻,忽然倒退一步,冷笑著大聲直言:「獨孤鶴!你這個懦夫!別人以為你是個頂天立地的神,其實你只是個膽小的人罷了!就因為你的感情受過傷,你就不敢再去愛人了!你用冷漠無情來偽裝自己,其實你比誰都脆弱,你為了保護自己寧願去傷害周圍所有愛你的人!你如此無情無義,活該一輩子痛苦!」

  他慢慢轉過頭,沒有她預期的暴怒,只是更加深沉漠然的淡笑,沒有任何笑意地笑:「愛我的人?你指誰?你嗎?你愛我嗎?」

  她瞬間被問住。呆呆地怔在那裡,答不出來。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