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潔塵 > 鶴舞九天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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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痊癒,被獨孤雁帶到獨孤鶴的身旁。 近距離看劍神,他倚靠在一株梅花樹前,蒼白的臉孔,庸懶的姿態,即使他此刻手中只握著一枝梅花,卻依舊冷人心寒。好像那種傲視天下的王者之風乃是與生俱來。 「還想殺我?」冷眸一眼便看穿她的心事。 儘管她來時心中轉了千百個心思,此刻卻不敢妄動。她已懂得若打無把握之戰只會令自己傷得更重。倔傲地揚著頭,向敵人展示將會戰鬥到底的決心。 他卻不看她,只斜著眼看自己手中那株梅花,然後以那雙劍神之手將花瓣片片撕落,在手中揉碎,最後撒落在風中。這便是他的回答。 獨孤雁微笑著打破沉默:「讓沈姑娘做我的閨中密友如何?這裡實在是寂寞難忍。」 沈心舞並不領情,「我不會寄於敵人籬下。」 獨孤鶴同樣回答:「我也不會豢養危險於寢榻左右。」 沈心舞眸光森冷而堅決:「你若今日不殺我,來日我必會殺你。」 不屑的冷笑:「憑什麼認為你能辦到?」 沈心舞面無表情,胸口的劍似乎越來越燙,燒疼了她的肌膚,「憑我對你的恨!」 聽她的回答,獨孤鶴收斂起笑容。他相信恨的力量有多大,因為他曾親身品嘗過。而她的回答又刺激了他久已寡絕的心,一個令世人乍舌的念頭一閃而過。 「想擊敗敵人,就一定要比你的敵人強大!」他竟悠悠的教導。 沈心舞怔住,不明話意。 獨孤鶴的一雙黑眸越凝越深,獨孤雁情知他要做什麼,欲攔已攔不住。沈心舞只覺被一股力量牽引,瞬間被莫名其妙地拋出很遠。她倔強地不吭一聲,掙扎著站起,勁風又到,又再次飛出,漸而數次,她已渾身是傷,但她仍不肯呻吟出來。 最後她已站不起來,眼前看見白衣一角,他便立於咫尺前,高高在上,有如神人嘲笑凡徒,「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要殺便殺,少說廢話。」她毫無所動。恨他之心未減更熾。 「夠了,大哥。」獨孤雁不忍再看。 獨孤鶴一轉身,沉聲命令:「帶她來劍閣。」獨孤雁瞬間呆住。 劍閣乃是獨孤鶴之禁地,非有其特許便是獨孤雁也不敢來。沈心舞如何有此能耐? 坐於劍閣中高高的座椅內,他更像個王者,霸氣十足。從上面拋下一個卷軸,聲音在劍閣中回蕩:「若想殺我,便要把此書學會貫通。」 沈心舞詫異,將之拾起,竟是獨孤劍法的修煉秘籍。 看到妹妹與敵人都驚怔的瞪著自己,他淡淡地解釋:「沒有高人指點,就是給你看,你也學不到上面的一成。」他伸出細長的手指,「三年時間,由我指點,若你三年之內有所成,傷得了我,便放你出城,否則你只有老死城中,永不許言復仇。」 緊握著那卷軸,慘淡的臉色也有了光彩,這也許是她今生唯一的機會。與敵人朝夕相處三年,即使不能有所成,三年內仍有無數的機會接近他,復仇有望。 她決然的將卷軸緊緊抱在懷中,堅定的凝視著他而回答:「成交!」 沒有四季的白鶴城,遺世而獨立,依舊向世間昭示著它不可侵犯的神威。 梅花翩翩而落,花雨如淚,赤紅如血。 獨孤雁遙望著遠處癡迷於練劍的身影,茫然地問著兄長:「你究竟想做什麼?若要她死也無須費這麼一番周折啊?」 獨孤鶴不語,眸光幽幽難解其意。他的視線只追隨著遠處飛舞般移動的身影,暗自評估:如此的瘋狂執著,倒于當年的他有些許相似之處。人心恨的力量真的深如東海,無窮而難測。 月夜朗照,一洗凡塵鉛華,白鶴城如受神光,明亮燦爛勝於白晝。 沈心舞輾轉難眠,為的是心底那份壯志難酬。忽然清風徐來,一陣女子的幽泣隨風入耳,令人不寒而慄。那嚶嚶泣聲,悠悠不斷,猶如鬼魅,但整個白鶴城全無動靜,似是習以為常。她想去看一看哭聲的來源,但還是忍住了。也許這只是一場錯覺,亦或許是獨孤鶴耍的手段。她重新躺好,雙手捂住耳朵,沉沉睡去。 夢中,她又見到了父親,他正喃喃自語:「敗了敗了,有何面目再苟活於世?」父親拔劍自刎,母親哭喊著撲於其身之上,悲淒地告訴她:如果最愛之人先你而去,只有追隨才能證明兩人愛情的忠貞永不會磨滅。 血花飛濺……同一日,她失去了兩位至親之人,然而,這個惡夢也從那一天起,夜夜追隨,如鬼魅纏身揮之不去。 白天,獨孤雁經常來看望她,友好地如同一位閨中姐妹。令沈心舞不解的是,身為劍神的妹妹,她竟然不懂半點武功。而她的微笑永遠可親溫良,與獨孤鶴有著天與地的差別。 「昨晚睡得還好麼?」她親切地寒暄。 「嗯。」簡單的回答中可聽出她的戒備之心猶存。 獨孤雁一笑,也不多話,隨即離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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