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賈童 > 遭逢吃喝黨 | 上頁 下頁
三十二


  廖思危還在想他們家怎麼會用如此貌合神離的交流方式,突然想到一個更為嚴重的問題——

  博斯不介紹她也就算了,他父親甚至無意知道他兒子身邊的女孩是誰,這個發現把廖思危弄得既尷尬又不平。

  好在夫人有心打這個圓場,淺淺笑著翻起手腕指了指廖思危,「博斯,這姑娘是你同學吧?」

  「哦,她啊,」博斯的語氣再度讓廖思危心裡七上八下猜不著透他在想什麼東西,「我們學校的新生,挺能幹的。」

  就這麼一句,連名字都略了。廖思危尷尬地點點頭,「伯父,伯母,我姓廖,廖思危,居安思危的那個思危。」

  大概是名字的緣故,老人終於肯看一眼廖思危了。

  這一眼讓她受寵若驚。不過對方再一開口就又把她打回地獄,「那花是你們帶來的?」

  廖思危一回頭,墓碑兩旁,一邊是素白乾淨的馬蹄蓮一邊是五顏六色的扶郎花,形成鮮明對比。

  「那、那花,我在花店裡覺得挺、挺好看的……」廖思危的腦袋和舌頭同時出現了故障,她結結巴巴地說。

  博斯有點驚訝地斜睨她一眼,大概是詫異她竟然沒有供出蘇醒之來。

  博新國又多看了看她,廖思危羞愧地低下頭去。

  博斯終於良心發現,不再見死不救,「是我事先沒說清楚要來這裡看哥,她還以為是普通朋友。」

  「對不起。」廖思危順著博斯伸給她的杆子爬出地獄,一副洗心革面痛改前非狀。

  「哪裡話。」白蘿淺淺淡淡地客氣著,「小廖能來我們該謝謝才是,博斯,哪天要帶小廖來家裡吃頓便飯,記住沒?」「是。」博斯做完好人,懶洋洋地又變回袖手旁觀的德行,「那我們先走了。」

  「等等。」博新國拍拍老伴的手,白蘿默契地鬆開,以方便博新國繞到博斯正面,半命令半審視地說,「下個月的公司實習,第一天,別缺勤。」

  下山的路上,廖思危小跑著跟在博斯身後。路有點斜,所以走起來必須身不由己地帶點跑動的幅度。

  「我們就那麼讓蘇老師窩在墓地裡,能行嗎?」

  博斯覺得有點好笑,蘇醒之這招恐怕把廖思危嚇得不輕,不過她的應變能力也令人滿意,橫豎沒扯上蘇醒之半點事,她很適合去當一名特務,「放心,我爸媽不會在裡面待很久。」

  「我不是故意要跟著你們,我是說——」廖思危覺得自己的話有語病,不是故意難道是夢遊!幸虧博斯沒有計較這點,確切地說是博斯聽得心不在焉,根本沒有分心去推敲她話裡的紕漏。

  「我是說,我只是在沒有想出為什麼要跟著你們之前,就條件反射地跟上了。」廖思危終於想出了一個比較合理的交代。

  「我並沒有不讓你跟著。」博斯走得很大步。

  「可是去哪裡是你們的隱私。」

  「隱私只是相對而言。」博斯看了廖思危一眼,「不是還有人公開自己的隱私來出書賺錢嗎?因為對他們來說公開的那一部分並不算隱私。」

  「那麼你不介意我知道你們來墓園吧。」

  「我介意那個幹什麼,有人會介意,但是我不會。」

  廖思危想,那麼你介意告訴我你和蘇老師的過去嗎?但是想歸想,她還是沒問出口。

  「對了,不等蘇老師可以嗎?」

  「她大概會在那裡待久一點。」博斯說,步伐慢了一些,「畢竟漏掉了五年的時間。不用等她,我們先回學校——還是,你想去別的地方?」

  「沒事沒事,你急著回學校,你忙。」兩個人正好走到「海底世界」那塊廣告牌下面,廖思危習慣性地抬頭看了一眼那片藍藍的油彩。

  「我不忙呀。」博斯發現廖思危總會拼命地跟人客氣到底,「難得出來一次,就這麼回去不覺得浪費了點?」

  廖思危的目光從廣告牌上轉過來,「這個……」

  「海底世界?」博斯覺得很沒創意,「你沒去過?」

  「沒,聽說門票很貴。」

  「八十吧,沒記錯的話。」博斯說,「我去的時候是這個價位,不過也是八年前剛蓋好的時候了。」

  「好玩嗎?」廖思危豔羨地看著博斯。

  「一般。」博斯說。在他口中從來聽不到對任何事物的盛讚,「得了,我請你去吧,希望他們有引進些新品種,比如美人魚什麼的。」

  「你要請我?可是八十塊的門票請起來也忒貴了!」廖思危覺得自己沒辦法灑脫一把,說一句:「切,不就八十嘛!」「不就八十嘛。」下一秒鐘,博斯說出了廖思危的衝動,淡淡的。這句話在他口中是那麼的天經地義,絲毫也沒有做作和誇張的感覺,並且無恥地吻合著他的表情。

  廖思危很認真地盯著博斯,心裡翻來覆去想著一個問題:誰說有錢人很難快樂了?誰說有錢人活得痛苦了?這話絕對是窮人編出來安慰自己的。

  「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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