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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現在連站在他面前,對著他哭的權利都沒有。

  發生了喜來客棧那件事之後,築新恨不得咬掉自己多事的舌頭。

  原揭陽是那麼的那麼的生氣,她覺得好丟臉,自己怎麼會講出那麼無聊的話來,竟說要跟一群不認識的魯男子去遊城……見鬼了,那根本不是她的本意,她只是嫉妒,嫉妒心作祟,一時衝口而出的瘋話罷了。

  但是原揭陽……噢,他一定很以她為恥!

  相反的,那天汪暮虹表現得多好呀!反過來瞧瞧自己,卻是一副苛薄又惟恐天下不大亂的樣子,還有什麼好說,當下立見高明,原揭陽怎麼會舍成熟精明的汪暮虹,而就不成氣候的自己呢?

  有好多次、好多次築新都想要作個人見人愛、善解人意的好女孩,她想要理智的去思考,想要有一等一的好度量和好風度,以及令人欣賞的「大方」

  和「好灑脫」……等等的;但是好難,真的好難,那些冠冕堂皇的理想,在每回看見原揭陽之後都會自動不見,她還是那個「小氣」和「不灑脫」的黃毛丫頭。

  這些日子以來,壓抑使她整個人幾乎像沉浸在睡眠中似的無聲無息,這或許是她本能的在抗議吧!

  但很可惜,除了小三子發現她的消沉之外,沒人理會她的沉默與抗議,誰教她是原揭陽的「妹妹」呢!誰會將原揭陽的訂親與她的委靡不振聯想在一起?

  哈,「妹妹」,好大的包袱!

  哦!她知道自己這種想法和行為是要不得的,多給她一點時間吧,她會找出一個可以忘了原揭陽的安全方法,然後永不再痛。

  一陣嘻嘻哈哈的交談聲吸引了築新的注意力,是小三子沒錯,他笑起來總是那麼三八,卻老愛賴在她身上,說是近墨者黑,跟她學的!

  將枝葉頂在頭上,她躡手躡腳的靠近遮住小三子的那叢高大林木,小三子耳力尖得很,她可要小心,不要讓他聽出來……

  「真的,我沒騙你!」說話的顯然是小蓉,聲音又細又輕。

  「怎麼可能?」小三子懷疑得要命,「耍我的吧!」

  「我怎麼會耍你,難道你不覺得這是件好事嗎?」小蓉不知道說幾次了。

  「很難相信,我們少莊主不是那種人。」小三子還在堅持。

  「相信我,你們家少莊主真的在我們寨外擁著我們家小姐親吻,而且吻了好久,最後還抱得緊緊的,兩個人都不想分開,難分難舍的,那畫面好美,夕陽照在他們身上,他們就坐在馬背上,小姐幾平都快成為准姑爺身體裡的一部分了,他們好親密……」

  築新呆若木雞,她的心在撕裂,剛剛那「若有期待」的思考,老天爺聽見了嗎?她渾身顫抖了起來,萬萬沒想到死神的判決書這麼快就下來。

  此刻她只想變成聾子!變成聾子、變成聾子!

  她不要聽到,什麼都不要聽到!

  狠狠的閉上眼睛,她承認自己還是禁不起一擊的,小蓉的聲音不停的回蕩著,天!那痛楚無以填塞!五臟六腑痛著,每根神經都痛著,她又狼狽又無助,充滿了徹底的絕望與悲痛。

  死命用力的咬住嘴唇,她驚悸的怕自己會忍不住呐喊出聲,她不敢讓小三子發現,因為更不敢讓原揭陽知道自己聽到這件事,她不要原揭陽往後可以肆無忌憚的在她面前和汪暮虹親熱,她不要!

  築新試著深抽了口氣,頂在頭上的那根大枝葉卻因為她手抖得太厲害而落地。

  「誰?」

  小三子手腳利落的撥開林木,看到她灰敗的臉色之後,手足無措的慌在原地;小蓉也來了,她更是嚇得不敢隨便開口。

  「小姐,你不要哭了,怎麼回事,快告訴小三子。」

  築新面頰上成串的淚珠不停的滾落,她不知道自己在哭,只知道渾身掠過一陣冷顫,她的血液好像完全結凍了,而腦更是停止了運作,只有心痛的感覺真實的存在著,淚如泉湧,是那麼痛……那麼痛……

  「小姐,你冷嗎?你在發抖……小姐?」

  小三子脫下自己的外套為築新披上,才想幫她將衣襟扣好,突兀的,築新卻撥開他的手,拔腿狂奔。

  「小姐——」小三子大喊一聲,奮力的追上去。

  「喂!小三子!」小蓉不知道該怎麼辦的喊。

  小三子邊跑邊回頭將雙手拱在唇際喊回去,「你去找我們少莊主來……還有耿家主人……還有你們家小姐……哦,該死!全部找來就對了!」

  林裡靜謐又迷人,樹葉隨著風的吹拂輕輕搖晃著,偶會出現野兔和小松鼠,這樣趣味盅然的景致真會教人流連忘返。

  汪暮虹手裡拿著一枝細瘦的幹樹枝在地上隨意的畫著、寫著,原揭陽就在她身邊,而馬兒則一直溫馴的跟在他們身後,陽光很好,秋風送爽。

  如果他們是戀人,這將是一副很美的圖畫,但很可惜,他們不是,談天的話題更是殺透了風景。

  「揭陽,你猜新兒和耿世徹有沒有更進一步的可能?」汪暮虹在泥地上寫了個「緣」字後問。

  「你覺得可能就可能。」原揭陽還是答得避重就輕。

  「你呢?你希望他們在一起嗎?」她繼續問,又寫了個「情」字。

  「不是『我希望』就能改變什麼,懂嗎?」他還是面不改色的反駁回去。

  汪暮虹不再緊咬著築新作文章,她鬆口一笑置之,反正對於原揭陽她已十拿九穩,不會生變,她又何必滅自己威風呢?

  「好吧!既然你不想談這個,還是說說我們的事吧!娘建議我們的新房用方記的木材重新訂作床鋪和桌椅,門呢,也要改個方向……」

  「阿——」

  汪暮虹說得興致勃勃,同時間卻傳來一聲驚恐無比的呼叫聲;原揭陽臉色巨變,那聲音他太熟悉了,自小就在他耳邊吵個不停的小麻雀……

  「揭陽!是新兒!」汪暮虹也發現了,她兩道秀眉皴了起來,滿臉的凝重和機警。

  原揭陽頃刻間二話不說立即翻上馬,隨手將汪暮虹抄上了馬背。

  「坐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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