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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易朗心裡一震,又來了!這種眼神,根本不是連晨悠的眼神,那感覺,像透了搪瓷娃娃。他不明白,為什麼車禍後的連晨悠一直勾動他深藏在心中的那個女孩,這沒有道理。

  「我的幸福是被你爸爸踩碎的,所以你沒有資格對我說教。」他深沉地說:「早在我失去所有家人的那一天開始,我的人生就沒有所謂的幸福。」

  「連一點點讓你感覺到幸福的時候也沒有嗎?」她試探地問,好希望從他口中說出,八年前的自己曾帶給他幸福的感受,即使只有一點點也好。

  「沒有。」只有搪瓷娃娃曾帶給他一段溫暖的日子,不過,連晨悠她不配知道他的搪瓷娃娃。

  「沒有啊……」她失望了,明白的寫在臉上。

  「別以為有,你們就能少點罪惡感。」他冷然地看著她。「我家人的四條命,你們永遠還不起。」

  顏心暖潤了潤巧唇,清眸看著他。「不是那樣的,我是說!難道沒有一個人,在你家人都過世之後,讓你孤獨的心靈感到一絲絲的溫暖,讓你有一點點的牽掛?在你離開了她之後,還會偶爾的想起她,難道沒有那樣的一個人嗎?」要命,她這樣是不是說得太清楚了?

  「連晨悠,你到底想說什麼?」易朗蹙眉問道。

  她想挖掘他心裡的什麼秘密,好當做掌握他的把柄嗎?

  不過,她是隨口舉例的嗎?如果只是隨便說說,又怎麼說得那麼准?

  確實有那樣的一個人,在他當年離開了臺灣之後,仍不時的想起她,自己對她不告而別,她一定很難過。

  「沒什麼啦。」她朝他迅速的笑了一下。「我只是認為,每一個人,一定都有個值得自己牽掛的人,不是嗎?」

  易朗冷哼一記。「就算有,也不關你的事,你以為我會告訴你?」

  顏心暖洩氣的看著他。

  對厚,她現在是連晨悠,他跟連晨悠有不共戴天之仇,又怎麼會對她吐露心事嘛,她真是笨啊。「我知道你不會說的,不過,我只是關心你,真的,我沒有別的目的。」她溫柔的微笑。「我是這麼想的,假設你有個牽掛的人,而你牽掛的那個人,也一直沒有忘記過你,甚至,她一直很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這只是我的想法啦,所以,你可以試著去想一想,在你的生命裡,有沒有一個讓你至今仍牽掛著的人,可能有哦,只是你忘了。」

  她多麼希望有,而且最好名字就叫顏心暖。

  不過,她也知道不能抱太大希望,畢竟都已經那麼久了,他甚至可以為了復仇而把結婚當武器,又怎麼會記得渺小的她呢?

  「連晨悠,你今天廢話很多。」

  易朗起身,冷淡的看了她一眼,拿起賬單,走人。

  那個在他記憶深處的人,是任何人都無法碰觸的神聖禁地,當他孑然一身的待在漁船上時,只要想起她溫柔甜美的笑容,他就有了再拚下去的意志。

  他相信已婚的她過得很好,他不會打擾她,這是他愛她的方式,而連晨悠,她什麼都不配知道。

  端著咖啡,易朗佇立在客廳的落地窗前已經十幾分鐘了。

  今天的陽光很好,灑落整個室內,而外面的花園裡,太陽底下,有個女人蹲在草地上辛勤的除草。

  他所認識的連晨悠絕不是個會在星期日起個大早,還親自動手整理庭園的人。

  他知道對於連晨悠來說,這楝房子的定義是什麼,這裡只是一個她暫時的棲身之所,一個她迫於無奈而住下來的地方。

  她儘量隱形起自己,希望有朝一日,他會放了她,跟她離婚,到時她絕對會毫不留戀的走。

  所以她故意天天加班,早出晚歸,往往利用星期天補眠,就算她醒了,也情願躲去書房吃她自備的麵包牛奶,一整天就靠麵包牛奶充饑,待在書房裡看書、上網,總之,就是儘量避免和他在屋裡碰個正著就是了。

  在這種心態之下,她又怎麼可能會想要動手整理庭園呢?她根本就從來沒有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但今天,才九點,她卻在花園裡除草,草地上一堆幼苗,敢情她是打算自己種花?

  他深沉的盯著她那忙碌的身影,無數的問號浮上來。

  她為什麼不再躲著他了?為什麼在家裡看到他,她的反應不再有如驚弓之鳥?

  她的眼神為什麼不再充滿壓抑的忍耐?

  她出院之後的表現,一直讓他如墜五裡迷霧,他猜不透她想做什麼,有什麼目的。

  會不會,這是一場她精心設計的反復仇計劃?

  一天一天的親近他,卸下他的心防,引誘他愛上她,等他上鉤了之後,她再對他進行殘酷的復仇計劃。

  如果不是想要報復他,她討好他是所為何來?為了錢嗎?還是如他所想,她想過舒服日子,所以對他低頭了?

  不管如何,她的屈服都令他不悅,他不要她這副輕鬆怡然的樣子,不要她過得一天比一天寫意,唯有她度日如年,他才會有快感。他必須找出她轉變的原因,而且他最好抽個空跟律師見面,把遺囑立好,以免她害死他之後,得到他所有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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