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簡瓔 > 皇上心裡苦 | 上頁 下頁 |
七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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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我告訴你韓氏和那兩個姨娘是怎麼死的?也是我下的手,我在韓氏的飲食裡下藥,慢慢毒死了她,我製造了意外,讓那兩個姨娘死於非命,她們太煩了,我看到她們就煩,所以我把她們除掉了,眼不見為淨,所以,我這是喪心病狂了沒錯,一點都沒有錯……」 言少輕看著眼前這個名義上的爹,很奇怪,她沒法去定義他是否有罪。 按大雲律法,他當然有罪,且罪大惡極,砍十次頭都不夠。 可是她心裡卻很同情他、可憐他。 她祖母說過,這是受害型的加害者,有些受害者在長期受害的過程中形成了錯誤的認知,他無意中重複了自己被害的過往,受害者的生命經驗,使他變成了加害者。 言禾就是這樣的加害者,他對朝廷忠心耿耿,可是控制不了自己去犯案。 她驀然想到為何他今年不照往年慣例,在春末夏初便開始做案,現在想來,定然是因為那時她在備嫁,府裡每日出入的人太多,宮裡又老是派人來,他才延後了下手的時間。 「你們……你們休想把我關進牢裡再污辱我……」言禾坐在椅中淒然一笑。「我不會活著再讓任何人踐踏……」 兩人正不知他話中之意,一炷香時間已到,衙差破門而入,言禾在眾目睽睽之下,舉刀刺向自己的咽喉,一口鮮血狂噴而出,他眼睛暴凸,往後倒去。 言少輕無比驚悸,她呆住了,心臟猛地一陣抽搐,她蹲了下去,淚水浸濕了她的眼角。 她閉了閉,眨掉那淚水。或許這樣是最好的結局,她爹一生都以朝廷棟樑自豪,又怎麼禁得起公審? 「少輕……」陸宸於心不忍。 所有的衙差一時都不敢動,室內安靜無聲,只有血還不斷從言禾咽喉湧出。 言少輕定了定神,吩咐道:「把冬青樹移開,那裡應該有機關,下去看看,可能是一間密室,能找到做案的兇器和那些受害者被割除下來的……」 「夠了!」陸宸忍無可忍的打斷她。「霜林,送娘娘回宮。」 他又蹙眉看著言少輕。「接下來的事,由我來,若是你再不聽話,以後不要叫我表哥,我也不會認你。」 言少輕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確實也撐不住了。 她苦笑道:「就交給你了,表哥,在這世上,我也沒幾個人可以依靠了,所以,不要不認我。」 陸宸未發一語,在心裡默默的說道:傻丫頭,快回宮吧!愛你的人一直在你身邊,守你如寶,從未曾遠離。 讓霜林護送著自己回到鳳儀宮,在踏進寢殿的那一刻,言少輕感覺自己好像在外頭流浪了許久。 多蘭為她卸了釵環,伺候她沐浴更衣,竹桑端來豐盛膳食,她真的覺得餓了,餓到快要反胃了,所以她吃了很多,吃完之後,她都不明白自己怎麼可以這樣沒心沒肺,怎麼還能吃得下東西?她的心是鐵打的不成? 膳食撤下後,竹桑與多蘭正在服侍她就寢,她這才淡如輕風的問起了紫華宮之事的後續。 頓時,竹桑與多蘭交換了一個眼神。 言少輕眼也不錯的看著她們倆,「想瞞我什麼?」 「奴婢怎麼敢?」竹桑清了清嗓子說道:「就是……皇上還未說要如何處理,暫時將寧靜姑姑關在永巷,也命當時在場之人不得走漏風聲,更撂下了重話,皇上說,話從什麼人口中傳出去的,就杖斃什麼人。」 言少輕點了點頭,皇上的做法倒也不失周全。 寧靜是她的生母,身上卻背了數條人命,其中還有兩個未能出世的龍裔,罪名滔天,自然是死罪。 只不過,若要定寧靜的罪,就得揭開她的身世,還要顧及言家的名聲,他是念在她祖母和她爹對朝廷歷來貢獻良多,這才將事情暫時壓下來。 在處理紫華宮事件時,他還不知道她爹就是連環殺人案犯,若是知道了,怕是處理方法就不同了。 「所以,寧靜姑姑此時還在永巷?」 竹桑和多蘭又交換了一個眼神,竹桑囁嚅道:「……咬舌自盡了。」 言少輕一凜,「誰咬舌自盡了?」 竹桑垂著眼,「寧靜姑姑。」 言少輕的喉口瞬間像被棉花堵著似的,她說不出話來,怔怔然地看著竹桑。 竹桑對她無措的眼神於心不忍,勸慰道:「娘娘,您別難過,寧靜姑姑留了遺書,她說不想讓娘娘為她這個沒出息的娘苦惱,也不想你背負著不名譽的出身,所以她自我了斷,叫你不要記得她,你是言家的大姑娘,是言家的千金小姐,一切都不會變。還有,她愛你,也對不起你,不過她並不後悔生下了你,你是她永遠的珍寶。」 言少輕的臉上頓時失了血色。 她的心靈悲慟著,她的眼眶脹熱。 她想哭,卻哭不出來,她想喊,也發不出聲音。 她覺得自己差勁,她太差勁了,她們母女在這世間的最後對話竟是問案…… 之後言少輕病倒了,病來如山倒,她一病不起。 她病著,一直睡睡醒醒、昏昏沉沉,不問世事,不知道誰來看過她,也不知道誰又走了,什麼都不知道,只靠著多蘭天天給她強灌米粥,這才活了下來。 她意志消沉,過得如同行屍走肉,苦的是那沒有生病的人,那有意志的人,因為他清醒著,他有他必須做的事,活該受盡了煎熬。 不過,今日總算迎來最後的結果了,他再也不必扮演雙面人。 午後的禦書房裡,宇文瓏持筆批閱奏摺,紫妃在旁伺候筆墨,她時不時看著宇文瓏的俊顏,朱唇薄染笑意,兩人之間和諧得像琴瑟和鳴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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