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簡瓔 > 皇上心裡苦 | 上頁 下頁 |
七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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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下了朝,皇上才又再度秘密召見他,這回跟他說的是昨夜紫華宮發生的事,他自然十分震驚。 他和她自小一起長大,她的母親是他姨母,他從來就沒聽過她不是他姨母親生的風聲,這件事怕是連他母親也不知道。 皇上把這件事告訴他的理由,無非又是要他看著她,如今她懷有身孕,加上身世的打擊,尋常人早倒下了,她卻還撐著,不但撐著,甚至來辦案,這不是在折騰自己不然是什麼? 言少輕已經走到廊下。 「四喜,通傳大人,就說我與陸大人有要事與他商議。」 「是!是!」還有這麼多衙差同來,這等陣仗肯定是天大的事。 四喜奔著去了,很快的,他出來道:「大人讓姑奶奶和表少爺進去。」 言少輕回頭對衙役們說道:「爾等在此候著,一炷香之後進來。」 「是。」 言少輕和陸宸走過去,叩了門。 言禾的聲音很快傳來,「進來。」 言少輕推開書房門,就見言禾坐在書案後,桌上有幾本書和一杯茶,他正在寫奏章,手裡還拿著筆,精神矍鑠,一雙鷹目精光內斂,就跟平時一樣,角落那盆半人高的冬青樹也還在。 見了他們,言禾也不寒暄,開門見山地問:「什麼要事?」 「很要緊的事。」言少輕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就是女兒想問問父親,二十多年來殺害了那麼多姑娘,夜裡睡得著嗎?」 言禾手裡的筆啪地落下,他神情像被人掮了一巴掌,久久無法言語。 終於,他緩緩靠到椅背上,看著她,「你是怎麼發現的?」 言少輕徐徐說道:「我在遇害的狄姑娘房裡嗅到了雨墨氣味,那一夜,我正巧回來,要給祖母請太醫,祖母說父親也染了風寒,所以我來問問您一同診脈可好。那時,我在這裡嗔到了同樣的雨墨氣味。 「於是,我吩咐藍嬤嬤買了桐香粉,桐香粉的香氣極淡,尋常人分辨不出來,但我可以分辨得出來。我讓藍嬤嬤對四喜說,我無意中發現您有鞋臭,穿出去會丟人,讓四喜每日不著痕跡的往您的每雙靴子裡灑桐香粉。 昨夜太后身邊的靜甯姑姑揭了我的身世,我夜半回來要找祖母,祖母偏巧睡下了,我便來找您,可您不在,而今日,我在胡珍兒的房裡嗅到了桐香粉的味道。」 言禾喃喃地道:「原來如此……你終究是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嗎?」他的瞳孔驟然充滿了怨恨。「若不是你娘親堅持要扶養你,也不會引出我的殺機!」 言少輕突然心跳極快。「您這是何意?」 「在你眼裡,就認定了我是殺人魔對吧?」言禾的聲音虛飄。「就是殺人魔也有成魔之路,你知道我的成魔之路是怎麼來的嗎?你以為,我生來就這麼古怪沒人性嗎?」 言少輕平靜的看著他,「您說吧,我會聽您說完。」 言禾的表情變得猙獰,眉毛高高的揚了起來。「你當然要聽完!因為這一切,都是你害的!是你造成的!」 陸宸面色發沉。 推算他姨丈開始犯下連環殺人案時,少輕不過是個繈褓中的嬰兒,一個嬰兒要如何害人,這分明是強詞奪理。 「那麼您就說說看,我是如何讓您成魔的。」言少輕的聲音清冷如故。 言禾瞪著她,眼中流露出一種她未曾見過的凶光。 他慢吞吞的問:「你在嘲笑我嗎?」 她益發靜定地道:「我沒有嘲笑您,我只是想知道,我究竟犯了什麼錯。」 「是啊,你當然不認為你會有錯了。」言禾陰著臉。「我幼時身子弱,被我祖父送到萬林寺習武強身,未料那表面眾生平等、滿口佛家真善的住持方丈卻玷污于我,我想求救,但求救無門,我告訴了上山看我的爹娘,他們卻不相信,以為習武太苦,我只是不想留在山上就造謠方丈,我告訴同房的師兄,他卻說剛進師門時與我遭遇相同,也幫不了我,勸我乖乖由方丈擺佈,等方丈找到下一個替代品就會放了我。 「我每夜被方丈折磨,他脫我的衣服,用各種噁心的方式折騰我,我很痛,哭喊也沒有用,沒人會救我。我整整忍受了十年,我不知道我自己是什麼人,也不知道我為何明明有父有母,卻像棄兒似的無人聞問。 「終於,我得以下山回家,參加了科考,取得了功名,聽從父母之命,娶了韓氏為妻,又同時納了兩名姨娘,可是,洞房花燭夜,我發現我無法行房,韓氏勸我莫心急,慢慢琢磨,總會悟出門道,但過了半年,她也急了,堅持找了個江湖郎中來,那郎中說我少時縱情聲色,以至於元陽不濟,無法讓女人受孕!」 言禾突然激動起來,咬牙切齒、悲憤萬狀地說:「我從來不曾涉足花街柳巷,我會元陽不濟都是那個不是人的方丈造成的!他對我予取予求、使勁玩弄,害我不再是個正常的男人! 「兩個姨娘不明就裡,以為我獨寵韓氏,韓氏雖然沒有把我的醜事外揚,可是她開始興起了收養孩子的念頭,她想做娘親,迫切的想要當娘。我對她說,若收養了孩子,外人便會知曉我有問題,兩個姨娘也會恍然大悟;她說有個適當人選,絕對會做得天衣無縫,不會讓我難堪,但我還是不同意,她卻威脅若我不肯,她就要把我的事公諸於世,我只好百般不情願的應下了。 「後來,她就抱著你回來了,你的存在,日復一日的提醒著我,我不是正常男人,我沒用,我沒法讓女人受孕!我越來越恨女人,越來越仇視女人,在府裡走動的每個婢女,我都覺得她們在嘲笑我,我想殺掉她們,我想殺人!這念頭越來越強烈,強烈到我無法控制我自己…… 「於是,我動手了,我殺了第一個人,得到了無上的快感,那些鮮血洗淨了我煩躁的心,我不是正常男人,我也不讓那些女人當正常女人,我勒死她們,剃光她們的毛髮,再割掉她們的雙乳和陰戶,讓她們沒法生孩子,沒法哺乳!」 他說到這裡時仰頭狂笑,淚水卻從他的眼睛裡滾落了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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