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簡瓔 > 富貴青梅 | 上頁 下頁


  究竟是什麼夢,她竟然猛捶自己胸口,並且在夢中哭得不能自已,看那大片濕透的枕頭,便知道夢裡發生的事令她多心痛了。

  裴班芙從惡夢中驚醒,看到眼前的陸淺平,她一時怔忡,不知身在何處。

  「你作惡夢了。」陸淺平在床沿坐下來,動手將她面頰上淩亂的髮絲挽到耳後,她眼裡還掛著晶瑩的淚水,他問道:「要不要坐起來?」

  裴班芙神情呆滯,眼神空洞的盯著房項,木然的點點頭。

  陸淺平將她扶起,發現她衣襟也濕了大片,他蹙眉道:「你夢到了什麼?」

  「水患……水患那夜……」裴班芙眼裡還有濃濃的恐懼,她打了個哆嗦道:「我醒來,看到房裡都是水,我大喊著救命,哥哥沖進來把我抱起來,可是哥哥卻死了……如果不是為了救我,哥哥不會死……」

  當她看到她娘親和兄嫂的遺體時,她徹底崩潰了,連著幾日不吃不喝,整個人精神失常,是她爹打了她一巴掌,將她給打醒。

  她爹痛心疾首的說,若她不好好活著,才是對不起她死去的娘親和兄嫂。

  從那時開始,她不再提起那場水患,她努力過日子,用心拉拔瑛兒、康兒。

  當她想起逝去的親人想哭時,她便抬頭望向天際,想像他們三人在天空的那端對她微笑,她也會對他們綻放一記微笑,告訴他們,她過得很好,要他們不必擔心,她一定會好好的過,也一定不會再失去所愛的人!

  「都過去了,不要再想。」陸淺平把顫抖不已的她擁進懷裡安慰,他一下一下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從她的泣不成聲中感受到她的悲痛。

  不知道為什麼,他想到了甄景。

  甄景性格要強,從不示弱,彷佛稍微示弱就會失去自我一樣,即便兩人交往了五年,也已同居多年,在她父親的喪禮前後,她都不曾在他面前掉一滴淚。

  她從不表露情緒,從不倚靠他,令他無從對她交心,也使得他們越走越遠……

  而現在,和他說不上熟的裴班芙卻毫無保留地在他面前流露情緒,對他傾吐內心的恐懼,間接說明了她對他的信任。

  在她心目中,他一定是值得信任的人,她才會無所顧忌地表露自己。

  他和裴班芙才認識多久?她就如此信任他,而交往多年的甄景卻不信任他,讓他覺得感慨,到底是裴班芙太容易相信人,還是甄景太不容易相信人?

  這個問題,他沒有答案,但他知道,他和甄景的相處越來越累,早失去了交往初時的甜蜜,也沒有規劃過未來,彷佛彼此不在對方未來的藍圖中,只是都不想當提分手的那個人,拖著就看誰先提分手。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時候想起甄景,又為什麼會把裴班芙和甄景做比較,明知把她們兩人做比較是不恰當的,可他偏偏不由自主地比較起來。

  「我知道都過去了,可是我好怕,我好怕水患會再來,水會在我睡著之後淹進來……」

  說著,她冷不防地打了個激靈。

  「有我在,你不必怕。」陸淺平扶她躺好,替她蓋好被子,「我在這裡守著,你安心睡一覺。」

  裴班芙拉著他的衣角,猶不放心地說:「淺平哥,你答應我,我睡著之後你不能走。」

  陸淺平點頭,「我不走,我一直在這裡,等你睡飽了,睜開眼睛的時候,仍舊會看到我。」

  裴班芙松了手,「那我就信你了。」說罷,她閉起了眼睛。

  知道旁邊有個人真的安心許多,她原先就因為惡夢沒睡好,現在一放鬆,便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這回,她沒再作水患的惡夢,而是作了個美夢,在開滿小白花的山谷裡和陸淺平一塊放風箏,她嘴角揚得高高的,笑聲傳遍了山谷……

  她也不知道放個風箏為什麼會那麼歡喜,但只要跟他在一起,她就覺得開心。

  當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只覺得整個人神清氣爽,一轉頭,卻看到陸淺平坐在床沿,雙手抱肘在懷,頭靠著牆,眉頭還蹙著,似乎睡得不安穩。

  她悄悄坐起來,心跳莫名加速,她細細端詳他的眉眼,越看越覺得他長得好看,俊朗的臉龐、劍眉星目、英挺的鼻樑……

  其實以前他也是長這樣,只是沒有神采,套句她娘親說的,是個沒有靈魂的人,整日癡傻的笑著,就是個好看無害的傻大個兒。

  一個沒有靈魂的人是沒有吸引力的,而如今他有了靈魂,這才吸引了她……

  所以,她被他吸引了?

  她摸著心口感受,在心中默默地道:好像是的。

  突然間,她想知道前世的他有沒有家室,有沒有妻兒……

  想到這,她的臉倏然一熱,要命!她幹麼想知道他有沒有妻兒?她怎麼會有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思?被人知道了,肯定要笑話她不害臊。

  為了讓自己不再想入非非,她決定把陸淺平搖醒,「淺平哥,你醒醒,天亮了。」

  陸淺平睡的並不深,裴班芙一搖他,他就醒了。

  他睜開眼睛,看到裴班芙對他展顏一笑,「淺平哥,你怎麼真沒走?整個晚上靠著睡肯定很累吧?」

  「我答應了你,自然不能走。」陸淺平起身,舒展了筋骨之後看著她,「你怎麼樣,睡得好嗎?有沒有再作惡夢?」

  她不敢說出口她沒有作惡夢,而是作了美夢,跟他倘佯山谷的美夢。

  「我睡得很好,沒有再作惡夢了,只不過……」她眨了眨眼,不好意思的指指肚子,「肚子餓了。」

  兩人洗漱後,收拾了包袱到客棧大堂用早飯,聽到同樣投宿的客人在談岐州的水患。

  陸淺平用心聆聽,裴班芙同樣拉長了朵耳聽得仔細,聽到洪水滔天、河道堵塞、災民百萬等等,她看到陸淺平眉峰蹙得極深,她也不由得跟著忐忑起來。

  她小聲問道:「淺平哥,岐州的情況聽起來很嚴重,咱們還要去嗎?」

  陸淺平點頭,「要去。」

  究竟是什麼原因致使河道堵塞,要看了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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