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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從大納言手上接過卷軸的大女官,熟練地將之攤開平置於桌案上,細長的鳳眼半斂著,淡點胭脂的唇輕抿著,她靜靜站立一旁,不催促、不急躁,只是候著、等著。

  咬了下唇,深吸口氣,萬十八鼓起勇氣褪去了身上僅存的衣裳,一絲不掛地立於大女官面前。

  「可以了。”萬十八的聲音有些飄搖。

  聞言抬眸的大女官端莊面容上多了分謹慎與嚴厲。

  她先將大納言從頭至尾仔仔細細地瞧過一遍,而後又繞著她的身看了一圈。

  「請大納言將頭髮撩起。”她站於大納言身後,看著大納言撩起長髮後露出的頸項與耳根,而後回至桌案前提筆寫下「無黑子,目波鮮澄,朱口皓齒,修耳懸鼻,輔靨頤頷,位置均適。”

  而後大女官取來量尺由肩廣、指長、掌寬、足長……等等,一一度量與記載,無一遺漏,無一造假。

  自懂事以來,萬十八的身子便不曾讓任何人瞧過。

  雖一再告訴自己同為女人無須害臊,但那消退不了的紅暈與燒熱仍是爬上了她的頰,乃至於最後幾項更私密的觸檢時,她已羞得連呼吸都困難了。

  「可以了。”大女官這一句可以了,讓萬十八喘了口氣。「大納言著衣後,請於花廳稍候。”語畢,福了身又回至桌案前提筆書寫。

  抓起衣裳,萬十八紅著臉、低下頭欲將衣衫穿上,卻瞧見自己羞赧的紅暈竟從面頰染至頸項、胸口,甚至蔓延至僨起的豐盈上……

  如此可好?萬十八有些懊惱,有些自責。

  她理該更鎮靜、更平心靜氣、更落落大方,如此羞窘的模樣,怕是要讓大女官見笑了。

  「十八失態了。”理好衣裳後,萬十八道歉著。

  「大納言乃未出閣閨女,此乃人之常情,無須掛懷。”放下筆,大女官小心翼翼地卷起卷軸交還大納言。

  接過卷軸,萬十八握卷的手緊了緊。「接下來還需勞煩大女官。”

  「此乃下官職責所在,不言辛勞。”

  點點頭,萬十八不再多言,她讓堂紅替她罩上斗篷,如同來時一般包得一身黑。「告辭了。”

  「大納言慢走。”她陪著大納言步出花廳。

  前腳甫跨出門檻,萬十八突然轉過身來。「大女官,今晚之事……”

  「下官必守口如瓶。”待在宮裡多年,她深切明白言所該言、噤所該噤乃保身之道。

  柔柔一笑,萬十八信了她。

  戴上鬥帽,她刻意壓低了下巴,藏於鬥帽下那巴掌大的臉蛋幾乎無人能瞧見。

  跨出步伐,她與堂紅一同離開,與來時一般悄然無聲,不讓任何人發覺。

  包括皇上在內。

  「皇上執意要臣選妃?”

  望著急急向他追來、不顧君臣之禮攔下他的大納言,皇上眼中閃過的先是微怔的詫異,而後是理當如此的釋懷。

  此時,帶著疏離與冷淡神情,臉上不見一絲笑容的她,他懂;幾乎抿成一直線、將氣怒攔在兩片唇瓣中的她,他懂;握得死緊而使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與打顫的她,他懂。

  關於她的一切他都懂,就因如此,他才會下了那道旨。

  「大納言怒氣衝衝而來,莫非是想抗旨?”多日不見,他更加思念她了。

  一接獲聖旨便往他這兒沖來的她,身子可好些了?

  深知她性子的他,還為此刻延緩了下旨之日,刻意讓她能安心地多養病幾日,即使只是多幾個時辰,他也會盡其所能地為她保留。

  可惜,就算他的好意奏效了,此時也全讓他的旨意給毀了。

  眼前的她,雖極力隱忍著怒氣,仍是控制不了到口的怨氣;雖讓怒火暈紅了她蒼白的臉,仍是難以遮掩她眼下的青影。

  他想,倘若他非當今皇上,他的大納言恐怕早已氣得拳腳相向了。

  「臣無法擔此重任。”她並不想抗旨,只是不願意接旨。「臣無挑選女人的眼光。”

  「大納言無須擔責,只需挑選出適合朕的女人即可。”

  說得倒是簡單!萬十八氣惱地揚起了眉。「何謂適合皇上的女人?”她的問話直接且無禮,被皇上氣昏頭的她已顧不得禮儀。

  「深知朕的大納言,不該不清楚。”皇上推得乾淨。

  他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何種女人,也清楚適合自已的是怎樣的女人,但他卻不能對她明說。

  朕想要你。

  朕只要你。

  如此簡單兩句話、八個字,卻如同千斤重的石壓在他心口上,讓他喘不過氣來。

  萬十八讓皇上堵得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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