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簡單艾 > 納言十八 | 上頁 下頁
十三


  是啊,金佛寺人人可去,一同前往禮佛有何不可?但……他心裡頭那滿滿的妒意從何而來?

  忽然間,他無聲笑了。孤寂的淺笑沒讓任何人瞧見,只除了他自己。

  皇甫皇啊,皇甫皇,堂堂一國之君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不料卻比任何人還飽嘗嫉妒之苦。

  倘若此乃身為一國之君的代價,那他寧不為君。

  寧不為君?這四個字讓他的孤寂淺笑染上了血腥之氣。

  身為二皇子的他,不曾想過要走上君王之路。當年的他率性不羈、逍遙快活,豈知那一晚將一切都打亂了。

  「十八是二皇子的大納言,真是太好了。」

  得知他願繼任為王的萬十八,那真心的笑容是即將為王的他唯一感到開心之事。

  斂下眉,他回想著她那一日的笑。

  那隨意闖進他的生活、將他的心思搞得一團亂的ㄚ頭,何時才會察覺他對她的心意?

  倘若哪一天她察覺了,她會怎麼做?逃離他?抑或是接受他?

  而他呢?他又該怎麼做?

  「繼續讓堂紅暗中守著她。」心下一歎,未免打草驚蛇,現下的他竟僅能為她這麼做。

  若能拿王位換得與她廝守,他甘願如此。

  只是,他萬般無奈地身不由己。他竭盡所能地想守護她的心,她可明白?

  深夜,一匹黑色良駒奔出皇宮大門疾馳而去。

  馬匹健壯高大,黑得發亮的毛皮于月娘的照映下泛著柔美光澤。

  仔細一瞧,這禦馬者的身軀纖細嬌小但騎術精湛,一身的黑衣黑笠與黑馬幾乎融於夜色之中,快得宛如一道黑色炫風。

  不一會兒,黑馬奔出了皇城轉往郊外,達達的馬蹄聲于寧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然,當這一人一騎行至路旁兩側皆有燈籠引路的大道時,禦馬者放鬆持韁的手,並緩下了馬兒的步伐。

  如此緩步行走了一段路之後,禦馬者停下了馬,並忍不住仰首注視著這於夜晚依舊熠熠生輝的金佛寺。

  「施主一路辛苦了。」寺廟住持空雲大師迎面而來,垂至胸口的白髯於夜色下隱約閃著金光。

  「深夜打擾住持清修,深感歉疚。」禦馬者取下黑笠,拱手躬身為禮。

  「阿彌陀佛。」住持佛號一宣。「我佛跟前無早晚之分,只要施主有心,金佛寺的大門永遠為施主而開。」

  「多謝住持。」禦馬者抬起頭,如同男子般的束髮讓她那巴掌大的臉蛋一覽無遺。「住持的身體依舊健朗如昔。」她的口氣突然一變,少了先前的客套、多了一份關懷。

  「施主命令老納要好好活著,老納怎敢不從。」空雲大師望著眼前男子裝扮的女子,鬍鬚下的笑容多了份慈愛。

  「您記得就好。」女子撒嬌地伸手攙著住持一同往寺內走去。「待會兒我會叩謝金佛對您的保佑,並幫您誦經回向。」

  「施主只要替那位『大人』祈求即可,老納的生死並不重要。」

  「重要。」女子反駁地開口。「您和爹娘都是我最親愛的親人,怎麼會不重要。」

  「可有比那位大人重要?」問出這話的住持卸去了住持的身分,成為一位單純關心孫女的老者。

  「爺爺怎麼變得跟娘一樣!」女子有些羞赧地跺了下腳。「都說了,我只是盡人臣之責罷了。」

  「只是『人臣之責』豈需十二年從不間斷?」住持的語氣依舊和藹。「只盡人臣之責的話,上香祈求即可,何需磕頭誦經並長年供奉光明燈?」

  「我……」女子張了張口,卻不知該怎麼說。

  「十八ㄚ頭,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住持拍了拍萬十八的肩膀。「這麼多年了,有些事情你得開始去面對而不是繼續逃避。」

  「爺爺。」萬十八的眸中有些驚慌。「他是君,我是臣。不好嗎?」

  「好不好由你自己決定,但你必須要有接受事實的決心與勇氣。」

  「何種事實?」她不安地悄悄握緊了手。

  「皇上遲早要立後,你能否坦然面對?」住持望著眼前的孫女問著。

  立後?萬十八的心抽了一下。

  那晚,乍見受到欽點的蘭美人時,那萬般嬌羞與難掩的興奮之色,已讓她的心悶了好久。

  倘若皇上立了後……

  「或者說皇上想替你主婚呢?你嫁或不嫁?」

  「不嫁。」她的回答來得飛快。

  「為何不嫁?」住持笑了,早已看破紅塵的他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

  「十八無屬意之人。」

  「是無屬意之人或是心有所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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