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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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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起動搖的情緒,重新拿來一隻空杯,繼續未完成的彩虹酒。 「真稀奇,正尋哥竟然也會『失手』。」 「我說過不要那樣叫我。」舒正尋苦笑,沒去正視對方。 「叫習慣了嘛。」 「你一開始不要這樣叫的話就不會習慣了。」 習慣,是一種很要命的天性。 過了深夜一點之後,進門的客人會逐漸減少,而離開的客人卻不見得會變多。從以往的經驗來看,這些人要完全散去,恐怕要再等個兩小時。 好不容易可以閑下來喘上一口氣,卻看到那個新來的女酒保還精力充沛地和幾個常客熱絡地談笑。 ──就只有這點可以和張義睿不分輸贏。 他笑了一笑,別過頭,卻不自覺地將目光轉向那個點了「橙花」的女人。他不禁想知道,獨鐘「橙花」的女人是不是也會擁有一些共同點? 人的記憶是很奇妙的東西。 在她離去一年半之後,事情也真如他所預言的那般。 只要「橙花」這杯酒還存在,他就會一直想起徐芷歆這個人,也會記得他們之間的每一段交集。 然而,他卻想不起來擁抱她的那種感覺。 他記得發生過的事件,卻記不住當時的心情。就像他可以牢牢記住徐芷歆離去時的眼淚,卻忘了自己在那一刻有多不舍。 思及至此,他煩悶地從煙盒裡抽出一根,正要點上。 「你少抽一點吧。」 忽然,舒正尋的動作驟然僵止。 他以為,他早已經忘了她的聲音,但事實上又談何容易? 「虧我還期待你會不會洗心革面,把煙給戒了。」女人笑說了一句,坐上了她習慣的那個位置。 舒正尋怔怔的,抬起頭來望向她。 她的頭髮長了一些,也染成了淡淡的褐紅色。也許是笑容的關係,她的精神看起來比他記憶中還要好上許多。 「……只不過是抽個煙,不需要用到『洗心革面』這四個字吧?」 這是夢嗎? 如果不是夢的話,那麼他應該要高興才對。為什麼他此刻的心卻像是被人用繩索給緊緊拴住,難受得令他不知所措? 「管他。反正你知道的,我才剛回來,臨時找不到適合的中文辭。」徐芷歆揚起笑容,重新注視著對方。 「幸好你還在,」她露出生硬的微笑。「我還擔心你會不會已經辭職,或是幹嘛的……」 舒正尋靜了一會兒,猶如以往,主動為她倒了一杯橙花。 「你如果再慢個十幾天的話,應該就遇不到我了。」他遞上,同時說道。 徐芷歆微愣。 「你是說真的還是開玩笑而已?」 「我的眼神像是在開玩笑嗎?」 他笑了出來,繼續道:「我已經自己開了一間小酒吧,在新生北路附近,現在還在裝潢,等裝潢好了之後我就會離開這裡。」 「你的老闆知道這件事?」 「當然知道。就是他鼓勵我自己去開一家的。」 「那他還真大方,不怕客人被你搶走?」 「地點離那麼遠,要搶也搶不了多少吧。」 徐芷歆揚揚眉,頓時接不下話,只好拿起杯子啜了一口。那味道究竟和一年半前有沒有不同,她說不上來。 但是那令她懷念。 「好久沒喝到Orange。」 「怎麼?芝加哥的酒吧不提供這種酒嗎?」他笑了一聲。 「不過是琴酒和柳橙汁而已,走到哪都會有的。」 徐芷歆放下了杯子,看了他一眼。「我不喝,是因為我怕我會想起這裡,還有……想起你。」 她的話讓舒正尋沉默。 他從來就沒奢望過這樣的事情會發生,然而當它降臨在眼前的時候,他卻覺得這一切都完美得讓他不敢貿然接過手。 「你呢?這次回來是度假?還是探望親戚?」他想起了花店的老闆娘,順勢岔開了話題。 「都不是。我是來證明我可以在這裡生活。」 她的答案讓舒正尋有了期待,那是最令他恐懼的一種東西。 「研究室的工作呢?你真的放得下?」 「同樣性質的工作到處都有,只是規模大小不同而已,」她聳聳肩,微笑。「但是,這世界上只有一個舒正尋。」 「我不適合當你的生活重心,」他還是一樣不自覺地抗拒。「更何況,你的家人都還在美國。」 「難道我不能在臺灣組一個家?」 「我不是一個好家人。」他答得直接。 「彼此彼此,我也不是。」她回得俐落。 舒正尋忍不住苦笑出聲,然而這絲苦笑卻夾雜了些微的喜悅在其中。 「你太優秀了,」 他側頭看著對方。「你想要的,我可能一輩子都給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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