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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第八章

  「譚大哥,我們同睡不合禮數。」她輕推他的胳膊。

  可他反而將她擁得更緊,甚至玩世不恭地說:「我是講究禮數的人嗎?」

  他熱熱的呼吸拂過她的面頰,讓她心跳如鼓,可他的語調不再讓她反感。她驚奇的發現,她對他的一切看法和感覺都改變了。此刻他依然是初識時那個貌似油嘴滑舌,吊兒郎當的公子哥兒,可是她知道在他諧戲的外表下還有另一個真實的他,而她已經一步一步地深入其中了。她渴望走得更近更深,渴望瞭解他的全部。

  她輕輕側頭,看著閉眼沉睡的他,心裡的渴望在增加,她貼近他,用呼吸與他交流,用眼睛掃過他俊挺的五官,然後,倦意襲來,她依偎著他沉入了夢鄉。

  知道她睡熟了,譚步平張開眼睛,將唇貼在她的眉心處,輕輕一吻,拉過被子將他倆蓋上,這才放任自己被睡意卷走。

  這一覺他們果真睡得天昏地暗,直到次日清晨,林紫萱悠悠醒來,發現自己正緊緊靠在他的懷裡,而屋外的晨光已經透過窗戶照進了屋內,她趕緊起身,卻被譚步平的胳膊壓住。

  想起她入睡前他也正是這個姿勢,她啞然失笑。真是累壞了,他們居然保持一個姿勢睡了十幾個時辰。

  她真不想離開溫暖的被窩和溫暖的他,可是她必須起來。

  她輕輕撥開他的手,可他咕噥著又將她壓回來。

  知道他醒了,她開口道:「別鬧,快放開,我得出去一下。」

  「不要去,好不容易才討來一夜清靜,為何不享受個夠?」

  「我要去茅廁,這可由不得人。」她用手推他,顧不上羞窘。

  「不要去。」他還是不放手。「我都能忍,你為何不能?」

  這話可讓林紫萱哭笑不得了。「你真是個怪人,這也能忍嗎?」

  這話讓他睜開了眼睛,笑嘻嘻地說:「娘子總算說對一件事了,為夫我就是個怪人,知道我為何拒絕考功名嗎?」

  「不是為了守孝嗎?」對他的事林紫萱都感興趣,不由得忽略了他的戲言,也忘了要去茅廁的事。

  「不是!我爹過世前,我就不願進考場。」他搖搖頭。

  「那是為什麼?」她豎起耳朵聽,可他卻閉上了眼睛,一副懶得開口的模樣。

  「你倒是說呀!」她用手肘頂了他一下,正頂在他肚子上。

  「哎喲,入茅廁前那裡是不能碰的。」他小心地退離她,轉身坐起來,靠在床頭悠閒自在地說:「你知道考功名圖的是什麼嗎?」

  「那誰不知?當然是當官做大事羅!」

  「沒錯,當官做大事。」他點點頭。「可是我不想做官,因此不願考功名。」

  「那是為何?讀書人不都想博功名嗎?」

  「沒錯。」他輕擊膝蓋。「當官做大事。可是官兒越大,事情越多,日日聞雞起舞,望星而息,還得穿朝服,戴冠帽,頂龍巾,腰紮束革,足蹬皮履,而我有三不可,於是乎,官兒是我這輩子最聽不得的東西,要我做官兒,還不如讓我做乞丐來得痛快。」

  聽他這番話,林紫萱驚訝地問:「三不可是什麼?」

  「我可從來不告訴女人,今天就破例告訴你吧!」他大度地掰著手指。「一,清晨不可早起;二,衣服不可緊身;三,雙足不可適履。」

  見他簡略說完就閉上了嘴,林紫萱先是一陣茫然,隨後捂著嘴笑了起來,直笑得前仰後合,淚花迸發。

  譚步平看她笑得那麼愉快,也咧開嘴笑了,抓過她來抱了抱,拍拍她的肩。「不錯,聰明女人我喜歡。」

  說著他從她身上翻過,坐在床沿探腳找鞋,可撈了半天也找不到,光線又不足以看清床下,於是回頭問笑得不亦樂乎的女人。「我說娘子,我的鞋呢?」

  「噢,你真是荒誕公子,不求功名竟全是為了這等雞毛蒜皮、上不得門面的小事。」因為好笑,她忘了羞澀,掀開被子從他身邊下了床,一伸手就把他的鞋拿在手裡了,接著說:「可是你這樣的怪癖,讓做官的聽了,不是難堪嗎?」

  「喔,你果真是我譚步平的女人,不然怎能一下子就說到關鍵處呢?」他伸出腳給她。「穿上。」

  林紫萱沒異議地蹲下替他穿鞋,他繼續解釋道:「讓他們難堪,我才高興,否則一當了官,好像就不是人了,我討厭虛偽的官場。」

  聽到他的話,林紫萱明白了他對官場的厭惡。幫他穿上衣服時又問:「那麼衣不可緊身就是指不能穿官服了,對嗎?」

  很滿意她悉心的照顧,他回答道:「正是!你想想看,穿上官服束帶,脊背癢了,胳膊癢了怎麼辦?當官不是上堂就是早朝,誰都不能在大堂之上撓耳搔腮,失了官場尊嚴,因此我幹嘛要找那不自在?」

  「那第三個不可呢?說的是腳不能穿官制皮履,對吧?」

  「不對。」他的眼裡閃著諧戲的光芒。「你早知道我這雙腳喜歡放在除地面以外的其他地方,當官不是正襟危坐,就是肅然挺立,我能忍受嗎?」

  想起自己曾多次對他蹺起的腳表示厭惡,林紫萱笑了。

  「不要笑。」他用手指壓著她的嘴。「我知道你還不瞭解我,不過慢慢來吧,我們會一天比一天瞭解彼此。現在,我們走吧!」

  「走?」林紫萱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要帶她去哪裡。

  「茅廁啊!」他丟給她一個「你這傻瓜」的眼神,往門口走去。

  林紫萱跟著他,心裡回想著今天兩人的交談,這應該算是他們最坦誠,範圍也最廣的一次交談,儘管他說她不瞭解他,但她覺得自己已經很瞭解他了。

  這天,芮家上下人人開心,因為芮公子自從招魂醒來後,已經能吃能喝了,這讓芮老爺一家對年輕俊秀的「隋公子」滿懷感激之情,本有心多留他夫婦住幾日,可譚步平稱有事得到銅陵去,於是第二天午飯後即乘芮府馬車離開了靈芝鎮。

  車夫按照芮老爺的要求將他們送到了銅陵。

  與車夫道別後,他們沒有進城,怕又遇到吳德良的爪牙。銅陵縣令胡大人是個公正有學問的好官,譚步平認識他多年,但他不想給胡大人帶來麻煩,因此他帶著林紫萱沿江找船。可是今天的江邊很奇怪,一向熱鬧的渡口寂靜異常。

  「譚大哥,這條江水那麼寬,水流又急,為何連艘渡船都沒有呢?」林紫萱納悶地問只是沿河行走,沉默不語的譚步平。

  「是啊,我也正納悶呢!」他四處看看,指著前面的山坡。「我們到那裡去看看吧!登高望遠,也許能發現些什麼。」

  兩人說著正要往那裡去,就看到遠處那片河灘上出現一隊官兵,一看那服裝,他們都明白碰到誰了。

  「快,山坡上也許能躲一躲。」林紫萱一把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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