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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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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佈置多了香案前的臥榻,也因此更顯肅穆,所有人都身穿招魂禮衣。 林紫萱知道招魂是怎麼回事,林家灣有人病危和臨死前,家人也會請人做這樣的法事,但規模和氣氛遠不及這裡隆重。 人人都相信生命是元氣變化而成,魂是陽氣,魄是陰氣,魂魄合一,才有具體的生命。人之初生,精神就會依附於形體,精神為魂,形體為魄。當人要死時,則魂氣上歸天,形魄下歸地,開始新的輪回。 她看到譚步平站在眾人前,頭戴爵弁,身穿雪白長衫,舒眉朗目,神色端莊,絲毫沒有她記憶中的吊兒郎當樣。他先在香案上點香吟誦,他的聲音抑楊頓挫,十分動聽,人們隨著他的吟誦時而落淚、時而展顏,可惜她一個字都聽不懂。 就在他念完頌詞時,門口傳來騷動,幾個官差想進來,打斷了儀式的進行。 看到領頭的正是劉琨時,林紫萱緊張地望了眼譚步平,見他背對門口鎮靜地站在臥於香爐前的芮公子身邊,專心地點著艾香,似乎對身邊發生的事毫不關心。 「不識相的東西,讓老夫去會會他們。」芮老爺生氣地走到門口,那些芮府護院將劉琨等人趕出了庭院。 芮老爺回到院中,對譚步平陪罪道:「那些可惡的東西走了,請公子繼續。」 譚步平轉過身,吹熄手中的香火,手持芮公子平日所穿的衣服,由東邊的飛簷登上屋頂,面向北方連叫三聲死者的名字,招呼其魂歸來。然後將衣服扔下屋頂,一個男人接住落下的衣服,而他則從西邊的飛簷退下。 接住衣服的男人立刻將衣服覆蓋在猶如死去的芮公子身上,譚步平走回臥榻,將燃燒在丙公子身體四周的艾香一根根掐滅,每掐一根就用手指壓他的人中一次,當全部與芮公子年齡相符的香掐完後,他退到香案邊。 所有人都靜默地等待著,注視著香爐裡的香,也注視著臥榻上的人。 這是招魂儀式的最後一步,如果到香斷時,臥榻上的人還沒醒,那就證明他真的死了,那麼就該將他移至棺木內,正式辦理喪事。 眼看香要斷了,臥榻上的人忽然發出一聲呻吟,全院的人都驚呼起來。 「老爺,芮公子活了。」一直守候在旁的接衣人驚喜的喊。 立刻,所有人都湧到臥榻邊,笑聲、哭聲充斥於耳。 「你真的召回了他的魂魄。」林紫萱同樣激動,她走到譚步平身邊仰慕地說。 「只是巧合。」他從容地說。 林紫萱看著他,被他灑脫的表現和出眾的才華深深打動和折服,心裡對他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柔情,她知道,從此以後,她再也無法將他從心底抹去。 在蘇醒的芮公子被抬進屋內,名醫被請至府上的同時,芮家人自然沒有忘記恩公。芮老爺親自招待他們用餐,又強行留他們在府上小住。 考慮到劉琨等人也許還在外面等候,而他們都需要休息,譚步平接受了他的好意。於是,芮老爺安排了一座跨院讓他們住,還派了傭人伺候他們。 當他們獨處時,譚步平放鬆地靠在椅子上蹺起雙腳。「喔,我好累啊!」 「你帶著我跑了那麼多路,又做了這麼多好事,自然會感到累。」她安撫道,在婢女送來的熱水裡擰了條布巾讓他擦臉。「洗個熱水臉會舒服些。」 他順從地擦了臉、洗了手,解釋道:「不是的,把我累壞的並不是奔跑,或其他事,而是困了,你知道的,昨晚我根本沒合眼,前晚幾乎也沒睡覺,所以才會這麼累。」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頭也靠回了椅背上。 「來吧,你真是累壞了。」她握起他的手,將他從椅子上拉起來。他順從地跟著她,看著她把他帶到床邊,讓他坐下。「你脫掉外衣睡覺吧,我替你洗洗腳,這樣你能睡得更好。」 她拿起地上一個空木盆。 「幫我脫衣。」他靠在床頭說。 木盆從她手中滑落,他挺身在它落地前一把抓住了它。 「是誰答應過要以夫君之禮待我的。」他將木盆塞回她手裡。「忘記了?」 「沒……沒有,我會。」可是當她回到床邊時,他已經倒在床上睡著了。 看著他疲憊的神情,想著這兩天因為她,他被連累得東奔西跑,她心裡有很深的歉疚感,她蹲在床前,輕輕脫下他的鞋襪,將他的大腳放進熱熱的水中。 他的腳趾像他的手指一樣修長、白留,一看就知道是不用勞作的公于哥兒,而且當她用手替他洗腳時,那感覺跟幫她爹或弟弟們洗腳時完全不同。 她感激老天讓他睡著了,不然她可沒有勇氣在他那雙銳目下為他做這種事。可是他說她得像伺候夫君一樣伺候他,那麼其他的妻子也這樣給夫君洗腳嗎? 她想不起是否看見過娘替爹做這樣的事,她的記憶裡,娘總是離不開床,離不開藥罐,只有爹背著娘去看醫生,背著娘上茅房,替娘洗臉擦手,當然,後來她長大了,這些事現在都是她在做。不過,她也看見娘不生病時,也替爹捏背梳頭。也許夫妻就是那樣的,互相照顧,互相幫襯,不離不棄。 「百丈托遠松,纏綿成一家。」她默默地念著,回想著與他相識以來他為她所做的一切,心裡湧上感激、慶倖和愛慕為一體的感情,羞澀感淡了,她全心全意地為他洗腳,再將它們托起放在鋪墊著擦腳布的膝蓋上,擦乾後輕輕放回床上。 接著,她跪在他身邊,手指輕顫地解開了他的腰帶,慢慢脫下他的衣服。 「累了,你也睡,這裡很安全。」他閉著眼睛嘟囔。 林紫萱知道他已半睡半醒,便不說話,拉過被子給他蓋上。 隨後她下床,拍打他的衣服,撫平其上的皺褶,將它折疊好放在椅子上,再洗了臉和腳,看看屋裡除了大床,只有兩把椅子,她坐上床沿,想靠著床頭打盹。 可還沒調整好姿勢,一隻大手將她拉倒在床上。「我說了,我們都需要睡眠,躺下好好睡。」 他的眼睛沒有睜開,可是聲音依然清楚有力,讓她懷疑他到底睡著了沒有。 頭一挨上床,他的胳膊就壓住了她,讓她動彈不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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