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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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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那天發生在清口碼頭的事,她最後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表現確實很差。 生死關頭,是他救了她,還細心地把衣服脫下來給她,可是她不但沒對他表示感謝,反而表現得像個潑婦,難怪他會那麼生氣。 心裡的歉疚感一生,她原來還積存在心的、對葉舒遠的怒氣和不滿便全部都消散了,心裡記得的全是他在河水裡救她時的情景。 憶起他環在她身上的胳膊,他強壯有力的懷抱所帶給她的安全感,讓她記憶猶新。成親這麼久,那是他們第一次的「肌膚之親」。 記得上岸後,看到他在水裡快速遊動著、幫助男孩上岸時,她對他靈敏矯健的身手和極佳的水性是那麼震驚、那麼地欣喜,又那麼地為他感到驕傲和自豪。就連此刻想起,她依然懷有同樣的心情。 原來他果真不是那種自己以前認為的、什麼都不會的文弱書生! 想起自己曾因他不會騎馬、射箭而羞辱過他,她覺得自己才是個無知的女人。 我錯怪他的地方太多,難怪他不想理我。她悲觀地想,並決定找個機會去向他道歉,感謝他的救命之恩。皇瑪法說過,知錯能改才是皇家風範,而且康嬤嬤說的也對,既然嫁給了他,就不該總跟他較勁,要跟他好好過,那樣的日子才有意思。 可是,葉舒遠似乎不想給她這個認錯的機會。 他不僅謝絕了秋兒或康嬤嬤的伺候,甚至連艙門都不出。歆怡連跟他打照面的機會都沒有,又要如何向他認錯呢? 她不知道他是怎麼生活的,也不知道他每天在艙內做什麼,她很想去找他,可是就算她是誠心誠意要向他道歉的,卻也無法放下身段主動去乞求他的原諒。 於是,他們就這樣僵持不下。 幾天後,船隊行到了長江,這裡彎度大、江面寬且水道深,船隻航行危險性很大,加上今年雨季提前,傍晚驟然來臨的狂風暴雨,使得運河河道水急浪湧,行船險象環生。因此船體的搖動更加厲害,船工們都非常緊張。 連日來,歆怡因與葉舒遠僵持不下的關係而焦慮失眠,本來就覺得身體很不舒服,今夜船上的顛簸更加讓她無法安睡。 由於下雨,空氣十分濕悶,不能點燈的船艙內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強烈的不適感令她胸悶頭暈,她無法待在空氣流通不暢的艙內,她決定到甲板上去。 「格格,不能去,外面正下著大雨,淋了雨會生病的。」 當聽說她要出去時,康嬤嬤堅決反對。從船出現顛簸開始,她和秋兒就在這裡陪伴格格,她倆雖然也感到不舒服,但不像歆怡那麼嚴重。 「我已經生病了,還擔心什麼?」歆怡站立不穩地抓住固定在船上的案幾說。 可康嬤嬤不讓她去,在黑暗中扶著她說:「格格不是生病,是暈船,聽人說乘船遇到風浪時會很難受,格格快躺下,睡著就沒事了。」 「可是我睡不著啊。」歆怡在難以忍受的暈眩中退讓道:「好吧,不去甲板也行,快打開窗戶,我需要呼吸,需要風,而且這裡太黑了。」 拗不過她,嬤嬤只好讓秋兒打開窗戶,船艙內立刻有了微弱的光線。涼風挾帶著冷雨迎面襲來,秋兒趕緊找來披風替她穿上。 窗口雖然風雨撲面,卻能減輕她胃部的不適,因此她再也不願離開窗口。 天亮前,河水漲潮,風浪更大更急,一個個漩渦挾帶著長江上游滾滾而來的泥沙衝擊著船身,這是掌船人的夢魘,也是乘船人的災難。 船速很慢,但船身劇烈的起伏搖擺絲毫沒有減緩,歆怡頭暈腦脹,眼前發黑,頻頻嘔吐,覺得自己正被一股無法控制的力量拋入旋轉的空中…… 「康嬤嬤,怎麼辦?格格病了,船上的御醫偏又去了副船,不如我們去找額駙吧?」秋兒看著她痛苦的樣子,焦急地對嬤嬤說。 「不要去。」剛吐過的畝怡虛弱地說:「他又不是御醫,找他來有什麼用?」 可是康嬤嬤卻有不同的看法。「讓秋兒去吧,額駙見多識廣,又是江南人,一定知道該怎樣對付暈船。」 「不准!」歆怡嚴厲地說:「你們是想害死我嗎?男人多以貌取人,我好好的時候他都嫌棄我,如今我這個樣子讓他看見,以後他還會親近我嗎?」 說著,成親以來一直被冷落的委屈和此刻身體的不適,讓她禁不住流下眼淚。 見她如此,兩個貼身家僕自然不敢再多說,只是更加小心地照顧著她,暗暗祈禱風雨快停,波浪不興,讓她們的主子一路平安地到蘇州。 天明後,風雨未停,但水浪稍小,可是趴在窗口的歆怡頭暈噁心的症狀毫無緩解,頻繁的嘔吐讓她全身無力,直冒冷汗。 看著一向活潑健康的漂亮格格,一夜之間被折磨得不似人形,康嬤嬤和秋兒都很心痛,最讓她們擔心的是格格整日湯水不進。 「格格,你吃點東西吧,也許吃了能止住嘔吐。」秋兒懇求道。 陷入極度痛苦中的歆怡沒有回答,只是舉起蒼白的手搖了搖。 晌午過後,看著越來越虛弱的她,康嬤嬤和秋兒擔心極了,既然不能找額駙,那他們就找船上的主事,請他們聯絡福大人,把副船上的御醫送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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