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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石天威年少時常常來此地,與啞伯曾經很親近,仍能看懂他的手勢,他明白啞伯是在警告他的小姐要提防這個「登徒子」,而心兒的手勢,他就看不太懂了,但從她淚眼迷蒙的樣子看,她在解釋她與自己的關係,並要啞伯安心去休息。

  可是啞伯不買賬,仍然拚命搖頭,惡狠狠地看著站在她身後的石天威。

  薛惠心歎口氣,放棄了勸說。她將房門打開,讓他們進去,可是石天威尚未動身,啞伯已經橫在門前,手舉木棒大聲叫嚷著,似乎在警告石天威若敢邁進心兒閨房一步,他就一棒打死他。

  石天威不屑地看看木棒,說:「我早就想將這根該死的木棒折斷了!」

  「石天威,如果你敢傷害啞伯,我定與你誓不甘休!」站在啞伯身後的薛惠心看出他正蠢蠢欲動,便厲聲喝阻他。

  「那你讓他走開!我有事要跟你說。」石天威也大喊。

  「就這樣說吧!」

  「不行,三言兩語說不清,我們得找個安靜的地方。」

  薛惠心沒好氣地說:「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找你冰清玉潔的楊小姐說去吧。」口氣裡帶著的濃濃酸味連她自己都驚詫,俏麗的臉蛋霎時變得通紅。她急忙轉身,想掩飾自己的窘態。

  可是石天威已經看見了,他的臉色頓時緩和,聲音也放柔了。「沒想到心兒也會吃醋。」

  薛惠心還來不及回答他,啞伯又大叫起來,他聽不見他們之間的對話,但是看到石天威臉上突然揚起笑容時,他憤怒了,他絕對不能再讓小姐受傷害!

  而石天威也立即「還以顏色」,對著他齜牙裂嘴地亂叫,激得啞伯眼都紅了。

  對他們孩子似地鬥氣,她無奈地搖頭歎氣,最後只好將屋內的蘆葦席拿出來鋪在門口,示意啞伯坐下,自己坐在他身邊,再對石天威說:「你也坐下吧。」

  石天威立即笑嘻嘻地挨著心兒身邊坐下,不料被啞伯一棒打在屁股上。

  「哎喲!」猛然吃痛令他本能地往旁邊一躲,趺坐到了離心兒稍遠的地方。不由惱怒地揉著臀部,狠狠地盯著啞伯。

  薛惠心沒想到啞伯竟然敢出手打他,先是吃了一驚,又被他狼狽尷尬的模樣逗得忍不住笑出了聲。

  石天威停住了手,定定地看著她的笑靨,怒氣全消地說:「你真該多笑笑。」隨即又對啞伯道:「算了,念在你忠心護主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了。」

  挨啞伯一棒,又被自己嘲笑,薛惠心本以為石天威這下是不肯善罷甘休了,未料,他倒大度。不由心中暗喜:看來他還是有敬老之心的。

  「行了,快說吧,你想說什麼?」薛惠心一邊問著,一邊對啞伯比劃,將她的話翻譯給他聽。

  見此情景,石天威也無可奈何,只好言歸正傳。

  「三天前,我一從揚州回來就帶那兩個女人去見秦大人,目前三樁血案的主犯百殘、林彥忠已死,就不說了;馮桂花已經認罪,將與百忌一道押解入京。林夫人因認罪態度好,又揭發了兇犯,故而從輕發落。對秦大人來說如期破案他自然是高興萬分,但我們還有個尾巴要處理,那就是長毛。他是契丹大汗的軍師,不會就這樣空手回去的,我擔心他在探得你已經尋回『博山爐』的消息後會對你不利,看來他們對此寶是勢在必得,所以你得時時小心。」

  見他關心自己的安危,薛惠心的心裡五味雜陳,抑制著激動,她冷靜地說:「謝謝你。」

  石天威笑道:「謝什麼?我們是夥伴,自然應該互相關照。」

  「夥伴?對,夥伴,僅此而已!」她心底泛起濃濃的苦味。

  三天前她帶著「博山爐」回家後,就將案子有關的一切都告訴了啞伯,只除了與石天威在小船上的一節。將失而復得的「博山爐」收藏好後,她就到蘇州看望姊姊,並將家傳的鑰匙一併交給了她,要她和姐夫回瓏玉園接下薛家的事業。

  姊姊自幼承襲了爹爹的才能,是個既能賞玉品古,又擁有玉雕功力的好手,由她接管家業,是最合適的。

  得知血案的詳情,姊姊及方家既傷心薛家的不幸,也高興她終於將兇手繩之以法,又找回了失竊寶物。同時對她要他們回來繼承瓏玉園的建議也表贊同,畢竟薛家百年的基業得來不易,自然是應該發揚光大。

  而對天威,她已決定要將船上發生的事忘掉,忘掉那些羞辱,忘掉他將要娶楊小姐的事實,準備回普陀山伴隨師傅度過一生。儘管很難,伹她必須那麼做,他已經不再是兒時那個溫柔多情,關愛她的天威哥哥了,他變了,變得無情而專橫,他居然輕信別人的話,卻不願傾聽她的心聲!

  可是一邊說要忘了他,他的身影卻如同千年磐石般牢固地盤踞在她的心頭。被挽留住在姊姊家的三天中,她無時無刻不在思念他。而今天回來一看到他,所有他施予自己的羞辱和痛苦就被全然忘記,整顆心只充滿了喜悅。而他卻不過是當自己是個「夥伴」而已。

  她該怎麼辦?她該用什麼來拯救自己的心?!

  因為她一直都將他們的對話比劃給啞伯知道,所以啞伯此刻的神情明顯放鬆了些,但他仍謹慎地盯著石天威,不許他有一點點冒犯小姐的動作。

  而石天威的眼睛一刻都離不開心兒的臉,分開這幾天他時時想念的人都是她,他忘不了她的任何一個細小動作,甚至她冷冰冰的的表情也令他懷念不已。他覺得自己是離不開她了,而他相信只要他接受她,她是一定會跟著自己的。

  三個人就這樣靜靜地坐著,直到石家客棧的雜役送來精美的晚餐。

  啞伯和石天威似乎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招待,毫不遲疑地競相打開食盒就吃。啞伯手中的木棒仍未放下,卻並不影響他吞咽的速度。

  薛惠心驚訝地張大了眼,問石天威:「你都不回去嗎?」

  「不!」石天威一邊大口嚼著咽著,一邊回答。

  「每天三餐都是他們送來嗎?」

  無人回答,只有那個送飯的雜役以微笑回答了她。

  薛惠心簡直難以置信這會是名揚江淮的青鶴劍傳人,鼎鼎大名的石少莊主會幹的事:窩在一座坍塌的廢墟中,與一個耳聾口啞的老人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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