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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明白了他遺棄自己、鄙視自己的原因竟然是因為從別人口中聽到的傳聞,薛惠心悲憤交加,恨聲說道:「你……你僅憑道聽塗說就定了我的罪,斷了我的夢,毀了我一生的快樂,而我……對,你說得沒錯,我是該死,我該死是因為我居然還想著你,還把你當好人看!我真的該死!」說完,她破窗而出。

  「心兒!」以為她投湖自盡,石天威慌了,大喊著撲到窗邊,卻見她正踏波而去,白色的衣裙隨風飄揚,在這水光瀲豔的湖面上顯得格外動人。

  湖邊的過往遊人都驚奇地紛紛駐足觀看這一奇景。

  石天威濃眉緊鎖,耳邊一直回蕩著她絕望的聲音。

  「難道是我錯了嗎?」他自問。

  看著空蕩蕩的水面,石天威的心回到了那個改變他命運的時刻……

  那時的他是多麼歡喜,因為他要娶妻了,想到終於要將那個在他心裡藏了十幾年的小丫頭娶進門,從此不再與她分開,天天聽到她呼喚「天威哥哥」的聲音,看到她永遠不能安靜的活潑身影,他的心就快樂得要飛翔——

  那天,平常多有生意往來的朋友與他相邀到酒樓去痛飲一番。通常他是不去參加這種富家公子聚會的,但那天由於心情好、生意順,他慨然允諾了。

  美食名曲之間,酒酣耳熱之時,座中的孫君竟唉聲歎氣起來,令他大感詫異。此君乃揚州城知名的闊公子,年輕有為,風流俊逸,家中更有美妻嬌妾相伴,為何還如此憔悴失意?

  同座的司馬公子立即為他解疑。「石公子不必理會他,孫兄近來情場失意。」然後又轉向鬱鬱不樂的孫君勸導:「前人說『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你我兄弟今日相聚,可別讓女人壞了興致。再說那位『瓏玉園』二小姐說不定此刻正與某君花好月圓呢!學學在下我吧,去了那位二小姐,不是又來了仙姑娘嗎?男人嘛,該灑脫點!」

  「是啊,美女處處有,錢財還會來,別那麼死心眼……」其他同座紛紛打趣著安撫失意的孫君。

  石天威卻早已聽不進他們的話,他的整個心思都被司馬公子那句「瓏玉園二小姐」拴住了。他震驚得全身繃緊,幸好酒氣掩蓋了他乍然而變的神情。

  「唉!」孫君一聲歎息,落寞地說:「她簡直是個狐狸精!沾上她的男人沒有一個不破財失心!都說她跟了個妖尼學藝,擅長勾魂術……唉,美色難忘,破財難免啊!」

  「孫兄放寬心懷吧!你只損失了幾百兩銀子,幾箱首飾,小弟可是連家底都賠上了,也不過與她一夜春宵……」

  石天威再也聽不下去,打斷他們問道:「各位所說的女子是揚州人氏嗎?」

  司馬公子一笑,搖頭道:「不,幸好那位二小姐家居潤州京口。要是她在揚州的話,這裡的煙花柳巷就得改行,青樓裡的姑娘們就得失業囉!」

  此後,石天威的耳聾了,心寒了,當晚,他立即對爹娘宣佈他要退婚!

  爹娘的震驚與反對可想而知。家裡價值不菲的青瓷花瓶在爹爹的怒氣中化為粉末,娘的眼淚幾乎將他的意志摧毀,但是他寧死也不能改變主意,也不說明原委。因為他覺得心兒的背叛羞辱了他,他連提都不願再提起她,而且他要反擊,要將她的自尊——如果她還有一點自尊的話,當眾踩在腳下!

  最終,爹娘妥協了,其實是娘對他妥協,而爹對娘妥協了,誰叫他們僅有這麼一個獨苗?

  他知道自己這樣逼迫爹娘是不孝,可是如果他娶一個蕩婦進門,那將是石家上下的不幸,是更該死的大不孝!

  此刻回想起當初的一切,他更堅定地相信自己沒有錯,孫君、司馬公子等都是他自幼認識的朋友,雖興趣不盡相同,但彼此瞭解。他們何故要編瞎話做損人不利己的事呢?不,他們不會說假話,說假話的是心兒。

  可是想到那對清亮的眼裡盈滿的淚,他的心又動搖了。想了想,仍搖頭道:「今日的她或許是真的已經知錯改過了,可是過去的事畢竟是發生了,我雖喜歡她,卻也不能為了她而令家門蒙羞啊……也許,我可以和她商量出個辦法。」

  想著,他的心開始活絡了,自信的笑容再次將他的愁容掃光。

  三天后,當薛惠心從蘇州姊姊家回到「瓏玉園」時,卻被眼前意想不到的情景弄得驚愕不已。

  只見在她臥室門外,啞伯與石天威像老僧入定似地面對面坐著,啞伯手裡還握著那根曾擊暈石天威的大木棒,兩人的眼裡都有一種想撕裂對方的兇惡眼神。

  「你、你們在幹什麼?」薛惠心納悶地問。

  「心兒!」一聽到她的聲音,動作敏捷的石天威立刻跳了起來,抓住她的手,仿佛害怕她又消失了似的。

  見他突然改變態度,眼裡又有了溫暖的笑,薛惠心覺得很奇怪,怕他又使壞,忙掙脫他的手。

  不甘示弱的啞伯此刻也顫巍巍地站起來,他將木棒插進他們兩人之間,嘴裡「哇哇」地叫著。

  「老傢伙,走開!」看來石天威也是耐心用罄,他拉著啞伯想把他推開。

  「石天威,你放手!」見他粗魯地對待啞伯,薛惠心火了,一掌打掉他搭在啞伯身上的手,一邊惱怒地對他說:「你跑到我家來撒什麼野?!」

  「是他不告訴我你的去處,又不讓我進你的房間,我們都這樣耗了三天了!你說他該不該揍?」

  「不該!」儘管聽到他說他們已經在這裡守了三天,讓她大吃一驚,但她還是毫無保留地支援啞伯。

  她看看他英俊的臉上滿是鬍鬚,眼裡也顯露出疲憊的神色,不由心痛。再轉頭看看啞伯,他的背似乎更加彎曲,而他本來就蒼老的面龐更多了幾道皺折,顯得憔悴不堪,但他的眼睛依然如山鷹般機警。

  薛惠心感動得心更痛了。

  她攙扶著啞伯,要他去休息,可是啞伯竟然甩開她的手,將木棒夾在腋下,對著她情緒激昂地比劃著,嘴裡還不停地叫著。

  她只好回頭對石天威說:「你走吧,我有事要對啞伯說。」

  「不,我不走!等了三天,我可不是等你這句話的。」石天威蠻橫地說。

  薛惠心只好又回過頭去對啞伯比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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