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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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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是她呢?難道她真的是兇手?」他疑惑難解地自問。就武功而言,她是有足夠的能力殺那麼多人,可是他卻覺得她不像那種心狠手辣的殺手。 這兩天來,她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是昏昏沉睡,就是醒來時也是目光渙散,意識不清,伹他仍有很多機會觀察她…… 不,她絕對不是兇手!因為她實在太纖弱,太年輕了,而且「看人看眼」,他在她眼裡只看到一種超乎她年齡的蒼涼和寂寞,絲毫沒有暴戾之氣。就是在她誤以為自己輕薄於她而怒發雙掌時,眼裡也只有羞憤而無殺氣。 她身上的那種悲哀和無與倫比的美麗如同濃霧般一層層地裹住了他的心,使他有種衝動想要緊緊抱住她,呵護她,用他最真誠的心熨去她眉宇間的愁緒。 這種突如其來的情感強烈地衝擊著他,在他二十三年的生命裡從來沒有一個女陔讓他產生過這樣難以自持的激情。 就在他心潮起伏時,女孩的眼皮動了動,然後睫毛扇動,張開了眼。 這次,她的眼睛不再像前幾次那樣茫然無神。 「你醒了!」石天威高興地伸手想探摸她的額,試試是否還那麼冰冷。可手才伸出,她已經像受驚的兔子似的猛然躲開,不讓他碰到。 石天威一愣,但隨即了然:兩天來,他日夜不眠不休地照顧她,早已熟悉她的身體,可卻忘了自己對她來說還是個陌生人。 於是他輕笑地說:「別怕,我叫石天威,在山崖下發現了你……」 「我知道你是誰!」對他溫柔的笑容,女孩毫不領情,用冰冷的口氣打斷了他的話,她決然的態度和她柔弱的外表毫不相配。 石天威仍然掛著笑容說:「對喔,那天你喊過我的名字。不過……」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我們以前見過嗎?你何以認得我?」 女孩沒說話,將視線從他英俊的臉上移開,落在自己穿著還算整齊的身上。 石天威怕她又為自己脫她衣服的事生氣,趕緊道歉說:「那天真的很對不起,我脫去你的濕衣服只為了要救你,絕無輕薄之意……」 石天威突然說不下去了,因為當他再次望進她的眼底時,竟像被催眠了一樣無法思考。 儘管她躺在破廟的泥地上,頭髮淩亂,臉色憔悴,但她渾身仍透著一股雍容端莊的冷傲氣質,石天威被她的這種氣質深深吸引了,他不知道世上還有什麼是比她此刻的神情更能打動他的。 「你、你叫什麼名字?」良久,石天威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女孩不說話,只是看著他,目光平靜,臉色卻愈顯蒼白冷漠。 石天威的心一沉,陰鬱地說:「你還是不肯原諒我?」 女孩無語,但眼睫微顫,目光中透著一絲疑惑。 「你還在因為我的無意冒犯生氣嗎?」石天威再問。 女孩的目光重歸平靜。她將視線轉向只剩半截門扉的廟門,隨後閉上了眼睛,仿佛不想再看到他似的。 石天威不在意她的疏離和冷漠,朗聲笑著說:「好吧,我知道你生氣,但我還是要告訴你,你的命可是我救的喔!所以我要你好好愛惜生命,我也會照顧你,總有一天,你會原諒我的。」 然後他轉頭在火堆裡再添了幾塊柴火,沒有看到在聽了他這番話後,女孩臉上混合著震驚與忿恨的複雜表情。 看著火堆燃燒的更旺,石天威回頭對她說:「你的傷很重,不要輕易走動。我去采點山果子給你吃,很快就回來。」 目送著石天威寬闊修長的背影走出廟門,女孩無波的心湖驀然間興起一股異樣的情緒,她輕咬著下唇。 陽光穿過濃霧,將山林照得暖暖的。 當石天威捧著滿懷的山果子興沖沖地回到破廟時,卻見火堆旁的松針地上已經沒有了女孩的蹤影。 「姑娘!姑娘!」鮮美的果子滾落地上,石天威著急地在破廟內外找了一圈,確定女孩已然離去後,只得熄滅火堆,帶著一顆焦慮不安的心下了山。 第三章 曾經是白牆黛瓦、雕廊飛簷的瓏玉園,如今只剩下大火肆虐後的斷壁殘垣和枯樹焦土,整座莊園中只有後院的平房還算完整。 與主屋相反的,是斷壁殘垣後面的花園,那裡依然鮮花盛開,樹木扶疏。 這全得歸功於薛府又聾又啞、年老體弱的花匠啞伯,是他在那個悲慘的夜晚奮力救下了這座美麗的花園。 只不過,今天的這座花園,儘管依舊芳香滿園,卻再也沒有往日的生機。 在花園的深處,整齊地修葺著幾座墳墓,每座墳前都立了大青石墓碑,並用鮮花環繞。 此刻,一位姑娘正跪坐在兩座最大的、緊挨在一起的墓碑前黯然垂淚。穿葉而過的夕陽無法映紅她潔白無瑕的臉龐,散發著炎炎暑氣的青草地難以溫暖她冰冷的軀體。 女孩身後不遠處的草地上,坐著薛家忠心耿耿的花匠啞伯。他雖耳聾口啞,身體殘廢,可他的心、他的眼清澈透亮。他知道主人一家遇難的原因,卻無力保護他們,為此他痛苦萬分,現在他只希望能看護好他形單影隻的小主人。 是的,女孩正是那個人人都以為死于災難中的薛家二小姐惠心。而躺在那座刻寫著「薛惠心之墓」墳塚內的人,則是薛府機靈可愛的丫鬟喜兒。 身負重傷而又黯然神傷的薛惠心撫摸著冰冷的墓碑,心裡的痛苦因與石天威的不期而遇而更加深重。 三年了,她從未想過會以這種方式與他重逢。 跟自己說她恨他,永遠不想再見他,可是,當她一個人落寞地離開破廟,走進陰暗的山林時,她的心碎了……她近乎絕望地承認三年來,她其實從來就沒有真正恨過他。儘管他毫無理由地遺棄了她,將她的尊嚴跺在腳下踐踏,將她的靈魂置於煉獄中炙烤,嚴重地傷害她、傷害她的家人,可是她仍然無法真正地恨他…… 她為自己的無用感到傷心無助,想到他開朗的笑臉、想到曾經許下諾言要娶她的他竟是那樣冷酷無情的男人……再看著摯愛的親人們轉眼間已與自己天人永隔,她不由椎心泣血。起初淚水只凝聚在眼眶裡,然後慢慢流下雙頰,最後她崩潰地哭倒在爹娘的墓碑上,直至嘴裡湧出的一口口鮮血將墓碑染紅。 「嗚——嗚——」不能言語的啞伯撲過來,流著淚扶起昏迷的薛惠心,想把她抱進屋內。可是力不從心,他只能撩起衣襟為小姐擦著臉上的血,嘴裡不停地發出令人聞之落淚的沙啞而淒厲的單音。 一道身影飄然落地,投影在他們身上。 啞伯抬頭,看到來人,便「呀呀」地叫著,老淚縱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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