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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看到她少有的沉默,滕志遠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取出紅腰帶為她系上。

  丫頭的目光始終回避著他,半晌,才用低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謝謝你救我!讓我們忘掉這事吧,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為什麼要忘記?!」滕志遠不敢相信她居然說出這樣的話,於是傷心失望地問道:「你恨我今天對你做的事嗎?」

  「不。」丫頭搖搖頭,眼淚在她美麗的眼睛裡滾動。「是我逼你做的,你只是為了救我。」

  滕志遠不能接受她的說法,激動地抱著她,在她耳邊大聲說:「不是那樣的!你沒有逼我,那麼美好的事,你怎麼能將它說得這般草率?我愛你,我要娶你!你聽到了嗎?我不是為了救你才那樣做,是因為我愛你,我要你,才那麼做的!」

  「你真的要我嗎?」丫頭木然地問。

  「沒錯,我要你!」滕志遠毫不猶豫地說。

  丫頭掙脫他的擁抱,開始解自己的腰帶。

  「憐兒?」滕志遠被她搞迷糊了,急忙拉住她.「你幹麻?」

  「你說你要我,那麼就現在,在陽光下,在我沒有中毒的狀況下,讓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要我這個又醜又瘋的丫頭!」

  「天哪,憐兒!你知不知道你一點都不醜,也不瘋,不過你再這樣的話,真的會把我逼瘋!」臉志遠哀歎著,幫她系好腰帶,把她抱到水邊,讓她看著水中自己的影子。

  開始時,丫頭沒反應,等水面的波紋平息後,她注意到了水中的倒影。

  那是個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女孩:那身衣服,是她;那蓬散的頭髮,是她那緊蹙的眉頭,也是她。可是那美麗的容貌……她猶豫了。這時,水中出現了滕志遠擔心的面龐,那是她最最熟悉的。

  「哦,情關!」她頹喪地坐在地上,用手撩水,水中美麗的影子破碎了。

  滕志遠見她滿臉愁容地看著水裡的影子,便走近摟著她的肩。

  丫頭抬頭迎上他關切的目光,卻又立刻垂下眼簾,緩緩地說:「那是朱砂,師傅說那可以保護我,可現在它沒有了……」

  「以後我會保護你。」滕志遠對她異樣的神態感到擔憂,他多麼希望自己能夠獲得她完全的信任。

  「不,你無法保護我。」丫頭搖頭,淒慘地說:「你若真想保護我,就不要再理我,離我遠一點,讓我們把今天發生的事都忘掉。」

  「不行!我不會離開你,更不會忘掉你!」滕志遠抓住她的手堅決地說。

  丫頭眼裡閃動著淚花說:「你不明白,我不想成為師傅,我今生今世都不想為情所困!」然後她的聲音變得冷漠,仿佛念咒語似的說:「情即色,色即孽,孽海苦無邊……」

  「別胡說!」滕志遠打斷她。她楚楚動人的淚眼令他喉頭緊窒得無法說話,他從來投有想過她的美麗竟如此撼人心魄。但她淒苦的語調卻令他心痛欲裂,他不想令她傷心,可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她的要求。

  滕志遠抱緊她,發誓般地說:「我的感情已經被你困住了,是情緣也好,孽海也罷,我們今生今世都要在一起!」

  「不行,我們不能在一起。」丫頭叫著用力推他,可他堅硬的胸膛像銅牆鐵壁般,根本無法撼動。於是她只好低聲哀求:「你先放開我,聽我講段故事。」

  聽到她認真的口氣,滕志遠微微鬆開胳膊,但他的雙手仍將她圈在身前。

  丫頭理理思緒後,開始緩緩道來:「多年前,江湖上有三個長相俊美又武功蓋世的少年男女,男的是大師兄,女的是姐妹倆。他們三人同出一師,卻各有奇功。

  大師兄擅琴,大師妹善舞,小師妹好酒。他們因各自的武功絕活而被世人稱為「琴聖、舞仙、醉美人」。

  他們從小一塊兒長大,當他們的師傅自知將不久于人世時,便將大師妹許配給大師兄,要他們婚後共同照顧小師妹。師傅死後,他們守孝三年。在這段時間,情竇初開的小師妹與大師兄產生了感情,於是在守靈期滿後一個五月的晚上,他們離開了自小生長的地方。

  大師妹為此傷心欲絕,一把火燒了廬居,發誓要找到他們,與他們拼個死活。

  而深感愧疚的大師兄為了要避開更大的傷害,帶著小師妹從此消失在江湖中。

  性格兀變的大師妹變得乖戾暴躁,憤世嫉俗……直到許多年後,一隻山鷹落在她的竹屋前。留下一封她大師兄和小師妹寫的信。從此她不再尋找,而將她的一身功夫悉數傳給她唯一的弟子……在她去世前,終於原諒了那對害慘她的男女。她孤獨地死了,她的弟子遵囑將她封死在山洞裡,因為她希望屍身完整,來世再與大師兄做夫妻。她說,姐妹倆要一人陪他一世……」

  說到這裡,丫頭眼裡的淚終於流下了,聲音哽咽不已。

  滕志遠知道她所講的是瘋婆婆的經歷,不由為瘋婆婆的切身之痛悲哀,但他絕不能任由丫頭帶著對感情的懼怕心理而遠離自己。

  滕志遠輕擁著她,為她拭去淚水,表明心志道:「憐兒,我不是你師伯,你也沒有師妹,不是嗎?更重要的是——我只愛你,我今後的生活裡不能沒有你!」

  面對他這麼深情的告白,丫頭心亂如麻,喃喃地說:「可是我害怕,我不要嫁人,我不要被困住……」

  滕志遠用手捂住她的嘴。「不要怕,嫁給我後,我們還是像現在這樣生活。我不會把你困住,我會陪著你行走江湖,我們一起除惡揚善,一起看日升月落。唯一不同的是,以前你是一個人,今後會是我們兩個人。」

  他說的話令她感動,他描繪的景象令她神往,可是,她無法忘掉七星堡裡等著他回去的惜心……同時,她也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再堅持要他回去娶妻了。

  她矛盾又傷感地罵道:「你說我固執,你才真是頭固執的蠢驢!」

  滕志遠咧嘴笑道:「那更好,讓我們做一對固執的驢夫妻,可好?」

  「瞎說!」丫頭無奈地說:「算了,我說不過你。我們走吧。」

  滕志遠喜出望外地看著她說:「你真的願意跟我走嗎?」

  「當然,我們還要去追教主和鐵蝴蝶,剷除『屠龍教』呢!」丫頭理所當然地說。

  「太好了,那我們快走吧。」滕志遠開心地拉起她,為她拍去衣眼上的草,說:「我估計不出兩天,我倆死在坍塌山洞裡的風聲就會傳遍天下,那時,只怕江湖上再起殺戮,只有我們現身,才能安撫七星堡和我師兄弟那幫人。」

  「對,我差點兒忘了你是有諸多牽掛的人。」丫頭煩惱地看看水裡的倒影,秀眉緊蹙地說:「可是我不能讓人知道我變成了這樣,江湖上流言傳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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