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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他親眼看到賜名玉牒上面,刻著太子的名字和一個大大的「圭」字,難道有了那樣明顯的證據,他還敢謀害王上嗎?

  不,他不敢。可是如今他該怎麼辦?

  雨越下越大,不管他多麼擔心和後悔,也只能拉緊韁繩,勉力跟上。

  淡淡的光線消失在黑暗的樹林中,泥濘的小徑崎嶇難行,濃密的樹葉和盤結下垂的藤狀植物,不時將冰冷的雨水沖刷到他們身上。

  饑寒交迫,人乏馬累,樹林裡不知是否潛伏著野獸,可是為了追趕那輛要命的馬車,他們早已顧不了這些。

  穿過樹林時,前頭有人大喊。「大人,馬車。」

  眾人精神為之一振,均往前方眺望,果真在前方山脊上出現了一輛馬車。

  「大家行動,包圍馬車。」於桓率先抽出身上的武器。

  隨著他的呼喊,小領主們率領著他們的隨從,向馬車撲去。

  當車夫看到十幾個以毛氈蒙頭蓋臉的壯漢逼近,瞬間將馬車團團包圍時,不得不停馬,冒雨跳下車,緊護車前道:「小民與賤內因有急事趕夜路回家,還請各位好漢讓道。」

  「管遷,你真以為能逃得掉嗎?」頭臉蒙在黑氈後的於桓騎在馬上嘲諷地問。

  聽他直呼自己姓名,管遷知道身分已然暴露,沒法再掩飾,好在他已將重要史冊安置妥當,因此十分鎮定。

  「你們想幹什麼?」他不動聲色地問。

  「殺!」冷風寒雨中,於桓懶得多說,冷酷地對身邊的士兵下令。

  立刻,數騎馳來,刀光劍影處,管遷身中數刀,倒臥血泊中。

  車門打開,內坐一名四十來歲的婦人尚未出聲,已被利刃刺入,當場斃命。

  「燒掉馬車……」于桓厲喝,但他的命令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斷。

  眾人抬頭,見一支馬隊從山谷中奔來,煙雨迷蒙的暗夜,仍可看到馬頭上飄揚的三角虎頭旗。

  「是慕容家族。」白部首領眼尖,最先認出。

  「快走,咱們不能暴露身分。」於桓也認出了,立即雙膝一夾,什麼都不顧地催促坐騎往另一條山谷奔去,其他的人,也立即調轉馬頭,隨他而逃。

  拓跋部與慕容部世代聯姻,如今燕王慕容垂的女兒剛被選為拓跋圭的後宮,雖還未行冊封大禮,但親事已定,因此他們自知在慕容家族面前討不到什麼好,而目前就連王叔也不敢與王上公開為敵,因此他們唯有逃跑一途。

  大雨伴著蒙古高原的勁風,橫掃草原山林,厚積的烏雲使得天幕低垂。

  這樣陰暗濕冷的壞天氣,令大多數人和牲畜都煩躁不安,可是若兒卻很高興,有了天氣的藉口,她可以專心救人,而不用擔心沒去放羊會被人懷疑。

  「姑娘,是你救了我?」

  夜裡,羊圈後的草房內,面色蒼白的管遷躺在用乾草和毛氈鋪設的臨時床上,眼睛半張地對身邊的若兒說。

  「不,是王上救了你。」若兒放下剛喂管遷喝完藥的空碗。

  看著經過兩天的治療終於清醒,並已無大礙的傷者,她備感安心,可是想到他過世的夫人,她則心情沉重地說:「可惜管夫人傷勢太重,我無能為力。」

  管遷神情哀傷地說:「那不是你的錯,生死自有定數。」

  嘎──

  房門發出輕微的聲音,床上的男人立刻警覺地睜大眼睛!

  「別擔心,不是外人。」若兒立刻安撫他,心想一定是汍婆,會到這裡來的人不多,尤其在這個時候。

  若兒正想回頭好好說說不聽話的乳娘,卻在看清來者時大吃一驚!

  第五章

  「王上!你怎麼來了?這裡不安全……」她驚喜中帶著憂慮地站起來。

  可是一接觸到拓跋圭親匿又火熱的目光,她忘記了自己想說的話,只是愣愣地看著他。

  自從那日解救她脫離拓跋窟咄的魔掌後,她就沒再見過他,此刻乍看到他,她似有好多話想問他、想告訴他,可惜現在不是好時機。

  躺在臨時床鋪上的男人一看到拓跋圭,緊繃的身軀隨即放鬆,臉上出現了笑容。「王上,恕管遷不便起身行禮。」他的聲音雖然虛弱,但充滿欣慰。

  「你身上有傷,不要拘禮。」拓跋圭的目光從若兒臉上移開,大步走到床邊檢視管遷的傷,再轉頭問若兒。「管大人的傷如何?」

  「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

  拓跋圭立刻跪在床前,對男人伏地一拜。「管大人為趕來助我,身負重傷、險些不治,尊夫人也因此喪命,此恩重如山,本王日後一定會報答。」

  見王上行此大禮,管遷驚惶地想坐起,卻力有未逮,若兒急忙過來扶起他。

  他氣喘吁吁地說:「王上請起,管遷不敢受王上一拜哪!」

  拓跋圭起身親自扶住他,懇切地說:「管大人錯了,本王已看過你藏匿于車板下的史冊,你的大恩豈止一拜而已?當年先王遇難前,將遺詔託付給你,實乃英明之舉!若非你這麼多年來,身居貧寒,謹慎用心,保護了原始紀錄,本王如今想清血統、正出身,恐怕就難了。」

  「王上過獎!身為史官,保護史冊乃職責所在。」管遷肅然道:「天地昭昭,先王聖明,圖謀篡位者賊心可誅。十二年前國遇大難,先王未雨綢繆,派我隱居鄉間保護史料和遺詔。感謝蒼天,我管遷命大,如今總算能為王上盡綿薄之力。」

  拓跋圭扶他平躺在床上,激動地說:「管大人放心養傷,本王定不辜負百姓期望,繼承先王血脈、興旺祖先事業。」

  管遷含淚點頭,慢慢閉上了眼睛。

  拓跋圭一驚,立刻望著若兒。

  若兒輕笑安撫他。「沒事,他太虛弱,睡了。」

  「那就好,他需要多休息,我不僅需要他的證詞,更需要他做我的史官。」拓跋圭注視管遷片刻後,示意若兒跟他出去。

  以為他有事要跟她說,若兒替管遷將身上的毛氈拉好,吹滅燈,跟他往外走。

  可是剛繞過草垛,走在前頭的他忽然站住,轉身將她拉進懷裡。

  「若兒,我好想你!」黑暗中他低聲說著,執起她的雙手,環在自己腰上,他的手指隨即插入她濃密的秀髮裡,捧著她的頭,俯身在她的面頰、眼瞼、嘴唇等處落下無數個饑渴的吻。

  他動情的話讓若兒的心快樂地飛翔,她想說她也很想他,可是他的嘴吞噬了她的話,於是她用行動回應他,將她的心聲傳遞給他。

  她靠向他、摟緊他,因彼此的心意相通而激動。

  他熾熱挑情的吻令她的意識迷失錯亂,深切又陌生的渴望在她體內迅速蔓延、燒灼著她!唯有抱緊他,與他一起融化,才能撫慰那份強烈的渴望。

  昏暗的光線、封閉狹窄的空間、柔軟乾燥的草堆,無不為他們提供了釋放情感的環境。他們倒在草堆上,擁抱著彼此,將他們身邊的所有事、所有人都淹沒,他們的心裡只剩下對方,所有的愛都在那一個個纏綿的吻中得到宣洩。

  時間停止,他們擁抱著彼此仿佛過了一輩子,又仿佛只是一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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