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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尚未細想,遠處又傳來一聲長長的鳥鳴。黑色大鳥嘎聲叫著振翅飛起,而它的爪子張開,一件東西從空中墜落,掉在拓跋圭身前。

  柯石一把抓起那件東西,生怕是危害王上的暗器!可等看清手中的東西時,他愣住了。「王上,你看這個。」

  拓跋圭接過來一看,是頂普通的軟帽,帽上有代表拓跋家族的深黃色布條。他的眼神變得淩厲,將帽子扔回給柯石,寒聲道:「留著它,一定是他的。」

  知道王上說的是誰,柯石將帽子收好,卻也納悶。「長平王現在恐怕連騎馬都有困難,怎麼可能會來這兒?」

  拓跋圭嘲諷道:「何必他親自動手?拓跋家族內有的是樂意聽他指揮的人。」

  說完他調轉馬頭,指著天邊越來越厚的雲層對士兵們說:「要下雨了,我們得趕在下雨前翻過大青山,沿途注意車轍印。」

  駿馬飛奔,卷起漫天塵土,沉沉馬蹄聲久久回蕩在山谷中。

  當他們下了大青山,來到黑河邊時,烏雲壓頂,雷聲轟鳴,但天昏地暗間大雨並未降下。

  在河邊小道上,他們發現了車轍和馬蹄印,並從路人口中獲知,一隊十多人的隊伍剛過去不久。

  「那一定就是若兒所說的『惡狼』,看我怎麼逮住他們。」

  「王上。」

  就在拓跋圭想著要儘快抓住那些惡狼時,前方出現了幾個士兵。

  他勒馬停住,等那幾個士兵奔來。

  士兵們翻身下馬,在拓跋圭馬前跪下。「屬下們奉大將軍之令尋找王上。」

  原來參合陂太子府同樣遭到劫殺,因那兒是王上的出生地,許謙得知消息後,立即親自率人前往參合陂,並派侍從前來尋找王上、報告此事。

  竟有人敢在他複國即位後毀他的家、殺他的人?!

  想起在他即位短短幾日裡發生的事,想起舊王宮淩亂的地庫和前史官冒煙的破茅屋,還有那頂有拓跋家族標誌的帽子,拓跋圭心頭怒火狂燒。

  顯然,那些兇手並非一般歹徒,他們的所作所為都與某些陰謀有關,他們不是為找血統證據而來,而是為了毀滅證據而來,他絕不能讓他們得逞。

  拓跋圭從腰帶上摘下隨身玉珮作為信物,遞給他的侍衛。「晏子,立刻帶著這個去清水河,請慕容家族出兵保護管遷夫婦,他們是我最重要的證人,你把他們送到王若兒處保護起來,我先去參合陂,然後回牛川。」

  晏子慎重地接過玉珮,調轉馬頭,朝燕都所在地飛馳而去。

  勁風疏雨,烏雲吞噬了星月和天空,大地籠罩在陰沉沉的雨幕中。

  蟠羊山崎嶇的古道上,兩匹瘦馬拉著一輛箱形馬車穿越樹林,往西而去,車輪與馬蹄聲在風雨聲中顯得急促而淩亂。

  車輪聲漸去漸遠,山林中只剩下風吟雨頌。然而,黑暗的雨夜註定不得安寧,又一陣雜遝的馬蹄聲很快便踏碎了滿山單調的風雨聲。

  一隊騎士由遠而近,狂奔的馬蹄濺起的泥水,潑灑在路兩旁的低矮灌木上。

  「于大人,雨太大,咱們先找地方住一宿吧?」隊伍後面,拓跋鑒抹著臉上的雨水對同伴喊。

  「雨大?長平王的脾氣更大!如果讓證人逃走,你我就沒有活路了。」勿忸于族首領于桓不耐地說。

  拓跋鑿嘟囔著用力催促坐騎,心裡頗為懊悔自己當初鬼迷心竅,竟自告奮勇地跟隨于大人前來尋找「冒牌王上」的證據。

  這麼多天來,他們一路折騰,毫無所獲,把舊王宮翻了一遍,終於逼問出地庫所在,可花了好幾天時間,也沒有找到那些該死的史冊,不過倒是找到不少見都沒見過的珍奇寶物。

  唉,想到那些寶物,他不禁又怨起了于大人。

  都怪于大人固執,把那些人關起來不就好了,可他偏要殺死所有的人,又做得不漂亮,結果讓人逃掉,還點燃了烽火臺。雖然那個傢伙最後也沒能逃過一死,但他們卻不得不避開莫題軍的追擊而倉皇下山,連寶物都沒能帶走。

  好在他們後來在參合陂太子府有了點收穫,算是不小的安慰。

  在那裡,他們不僅找到幾件值錢東西,還逼問出史官的下落,可是那個受不了酷刑折磨的老嫗並沒有完全說實話,害他們為找史官走了不少冤枉路。

  一陣風將他頭上的毛氈吹開,冰冷的風雨令他打了個寒顫,他心情更鬱悶了。

  剛才他的軟帽不小心被一隻烏鴉給啄走了,實在是晦氣!他咒駡自己的楣運,可是,像他這種人,如果不巴結王叔那樣的權貴,又怎能過好日子呢?

  「拓跋大哥忍忍吧!」騎馬走在他身邊的白部剛即位的年輕首領勸慰拓跋鑿。他投靠拓跋窟咄同樣是為了部落生存,因此非常渴望建功。「于大人說得是,如果村民沒騙我們的話,管遷等人一定就在前面,加把勁,我們一定能抓住他。」

  「抓到又怎樣?這樣的鬼天氣我們自顧不暇,又怎麼帶走他?」拓跋鏨拉回被風吹到腦後的毛氈,不耐地說。

  「誰說要帶他走?」於桓冷笑。「死人只適合留在山林。」

  「為何要殺他?王上是真的王孫啊!」拓跋鑿一愣,他貪財,可並不想殺人,尤其是殺自己的族人和王上。「參合陂的嬤嬤已經證明……」

  「證明什麼?什麼都沒有!是真是假,都得由長平王來說。」於桓陰陽怪氣地說著,往馬腹猛踢一腳,坐騎隨即往前飛奔。

  他的話把拓跋鏨弄糊塗了。由長平王來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看看身邊的白部首領,對方投給他一個諱莫如深的眼色後,策馬前行。

  拓跋鏨麻木地跟隨著,腦子裡回想著這麼多天來,他們的所作所為。無論在哪裡,他們不是毆打逼供,就是殺人放火,那時他還以為是為了早日查明王上血統,不讓人在將來指認他們。

  可現在他似乎明白了,他們那樣做,並不是要查明真相,而是要毀滅證據。

  想到這裡,他有點驚沭。看著前頭的於桓,心想:不知從參合陂老嫗身上搶來的賜名玉牒,是否也被他們毀了?

  那可是證明太子是如今王上親生父親的證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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