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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彭峻威低聲咒駡著,嘴角一揚,安慰自己道:管她是誰,只要能將娘的病治好,隨她怎麼折騰都行。

  此後,舉凡曬藥、取藥、碾藥等跑腿受累的活,都成了彭峻威的工作,下人們

  均不得插手,否則道姑定有一套孝子侍母的理論教訓他,而且還會以離去相威脅。

  因此大家也不敢多說話,只是心疼過去從不近灶房的三少爺,現在幾乎成了「火夫」,每日圍著火爐、藥罐轉。

  令人欣慰的是,道姑雖然對三少爺蠻橫無理,但醫術確實高超,短短幾日的治療,盈盈夫人就醒來了,儘管還不能說話,半邊身子仍沒有知覺,但已經可以辨認出每一個人,這實在是令將軍府的人們高興萬分。

  「盈盈!」彭翊坐在她的床前,忍不住熱淚縱橫。

  幾天來,他時時憂慮,真怕她就這麼一睡不醒,永遠地離開了他!

  她嘴唇哆嗦,無法用語言表達心中的感情。只能抬起尚能行動的右手,笨拙地撫摸他長滿鬍鬚的面頰,抹去他的眼淚。再看向站在床尾的彭峻威,眼裡散發著慈愛的目光。

  「娘——」彭峻威抓住娘的手,將臉緊緊埋在她的身上,掩住了臉上的淚水。

  盈盈夫人顫抖的手落在他的頭上,這是她最溫順、最多情,也最愛笑的兒子,在她的記憶裡,威兒從小就是個快樂的孩子,像這樣撲在她懷裡流淚的情景好像就只有過一次,多年前那一次。

  彭翊克制著內心的情緒,輕拍彭峻威的肩膀。「威兒,不要讓娘太激動。」

  「嗯。」彭峻威抬起頭,用手背擦去淚水,對娘勉力一笑。「爹說得沒錯,娘不會有事的,道姑果真是當今最厲害的神醫,她一定能治好娘的病!」

  他淚痕未盡的笑容讓人看了心痛,就連總與他過不去的刁蠻老道姑,這時也塞了一條手帕給他。

  彭峻威接過手帕擦拭著眼睛,靦腆地說:「讓婆婆見笑了。」

  道姑無言地走出了房間。

  當晚,令所有人驚訝的是,駐守遼陽城的彭峻猛竟帶著妻兒趕回家,緊隨他們身後而至的,是新婚不到一個月的彭峻虎夫妻。

  「大哥、二哥,你們怎麼回來了?」彭峻威驚訝地看著撲在娘的床邊、淒然落淚的嫂子和兩位兄長。

  「臭小子,你還敢問?」極少發怒的彭峻虎怒斥他。

  彭峻猛也責備道:「是你不對,家裡就你守在爹娘身邊,這麼大的事,也不派人送個信給我們,若非聽見傳聞,我們還不知娘已經病成這樣了呢!」

  「大哥、二哥,是我不對……」

  「是我的意思,不可錯怪峻威!」彭翊對兩個風塵僕僕的兒子說:「就是不想讓你們這樣扔下大事,不顧一切跑回家,才不讓你們知道。」

  「爹,國事重要,家事同樣重要,您不可以這樣。」彭峻猛不悅地說。

  彭峻虎也不高興起來。「如果娘有什麼不測,您也打算瞞著我們嗎?」

  彭翊看了看兒子、兒媳們,長歎道:「忠孝自古難兩全哪!我們身在其位,又怎能因家事而誤了國事呢?」

  「爹,您坐下說話。」雁翎搬過一把椅子放在床邊。

  彭翊坐下後說道:「既然回來了,你們就住兩日吧!但不可久留,得儘快回去。」

  「爹,讓我們等娘好點……」彭峻猛還想爭取。

  彭翊打斷他。「不行,如此的話,你們的娘也會不安的!」

  聞言,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床上。那裡,盈盈夫人正搖動著那只尚能移動的手,眼裡是晶瑩的淚。

  自幼受娘教導的兒子們,自然明白娘是要他們安心回去。

  可是看著娘的模樣,他們又怎麼能夠放心離去呢?

  此時此刻,無論是彭峻猛、彭峻虎,還是彭峻威,都深深感到遺憾與愧疚。

  身為朝廷將軍,他們能統帥千軍萬馬為皇帝殺敵,替朝廷盡忠;可身為兒子,儘管他們有能力,卻無法在爹娘膝前盡孝,為家庭分憂。

  這是一種多麼深刻的無奈啊!

  ***

  按說有了兄嫂的協助,彭峻威應該可以輕鬆點了,可情況卻不是這樣。

  「小子,切藥去!」

  就在彭峻威興高采烈地與哥哥們圍在娘的床前,說著有趣的事逗娘開心時,無塵道姑冰冷的聲音傳來,一捆藥材塞進了他的懷裡。

  玲子見狀,伸手想接過那藥。「這……今天就讓奴婢去做吧,三少爺難得與兩位少爺相聚。」

  「不行,早說好了這是他的活兒。」道姑斷然拒絕了丫鬟的提議。

  彭峻威對玲子說:「算了,還是我去吧!」言罷,他對兩個哥哥苦笑。「瞧見沒?我告訴過你們婆婆就是和我過不去。若不是看在她將娘治得果真一日好過一日,我才懶得理她呢!」

  無塵道姑裝做沒聽見,走到了盈盈夫人的另一側。

  一向開朗的弟弟出現少有的愁苦相,惹得彭峻猛、彭峻虎為之一樂。

  「怎麼?天下也有難住你的事嗎?」彭峻猛笑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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