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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江浩月雖在戰場,卻一直在注意著東方敵,見他殺了過來,忙向沐飛卿身邊趕去,然而已然是晚了。東方敵一路拼殺,快如疾風,殺死她身旁兩名保護她的士兵,眼看就要向她而來。沐飛卿不會武功,周圍人又鞭長莫及,只得向山上跑去。

  東方敵殺氣騰騰緊隨其後,兩人馬術俱精,片刻之間就到了山頂。沐飛卿退無可退,立在崖邊。

  東方敵冷笑了一聲,「你的馬術果然是好,你剛到天虎軍還連上馬也不會呢,不枉我教你一場。」

  山風凜冽,飛揚的散發遮住了她的表情。東方敵看她已如囊中之物,就算是江浩月此時趕來,也來不及相救了。

  沐飛卿也知道再無逃脫的可能了,也知道他這幾年裡,一定想好了不少折磨她的方法,落到東方敵手中,絕對是自己無法忍受的事情。她抬起頭來忽然對他一笑,這一笑真如在山崖上開放了一朵白蓮,看得東方敵在此時也不禁失神。然後她一夾馬腹,箭一般地向懸崖沖去。

  東方敵不知是想去抓住她,還是什麼別的原因,也隨她沖下崖去。

  江浩月趕到時正好看到這讓他肝膽俱裂的一幕,他飛快地跳下馬,向崖邊沖去。身後的一名士兵緊緊地拉住了他,「大人,前面危險。」

  江浩月根本沒聽見他的話,用力掙扎著。沐飛卿怎麼可以這麼做,為什麼不等他過來?從來沒有這麼慌亂過,回頭看見有個士兵正抓住他,在他耳邊大聲講著什麼,可是他卻一點也聽不到。那士兵見他如此,把他按在地上大聲吼著:「大人,你要幹什麼?」

  江浩月武功雖強過他幾倍,但此時已神志昏亂,輕易地被他制住,這時才勉強聽到他的話,「我要下去救她。」

  「大人,崖太深了,人怕是已經不在了。」

  江浩月用力把他推開,「胡說,她怎麼會死。我要問她,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江大人是瘋了嗎?那士兵只得說道:「崖太深,要救人需找繩索。」

  這崖的確是太深了,下面雲霧繚繞,看不到底。江浩月慢慢回過神來,臉上熱熱的,用手一摸,竟然滿臉是淚。回頭才發現身後站了一個人,正是兩年前遇到的賀炎。

  賀炎望著他,表情複雜,「江浩月,我們先罷兵找人如何?」

  東方敵在半空中踢開坐騎,使力下沉抓住她的衣袖,然後伸手抽出匕首插上崖上石縫。可是那只是一瞬間,衣袖撕裂了。轉眼之間,沐飛卿連人帶馬墜入崖底的一個深潭。東方敵探下手去,只能看到飛濺的水花。

  她怎麼敢如此?背叛了他,甚至沒有跟他說一句話,就又想逃開他。絕對不能饒過她!他抽出匕首,向下墜去。可心情浮動,動作也失了精確,離崖底還差近二十丈時,一手插空,滾落山崖。

  「三弟,天已經黑了,你休息一下吧。」李國拉住手拿火把的江浩月。

  「我不累。」江浩月掙開他的手,繼續向前走去。

  李國看著他憔悴的臉,又傷心又生氣,「你不休息,不吃飯,是不是想累死在這裡?

  「二哥你不知道,她現在一定也沒有吃飯,說不定還受了傷,我要快些找到她。」

  「可是你不能不管你的身體呀,你要是倒了誰來找她?」

  「我——」

  「三弟,你是什麼人?」

  江浩月茫然地看著他。

  「你是鳳陽縣裡的父母官,你現在做什麼,你要把糧車放在這荒山野嶺嗎?這糧食對鳳陽縣的百姓多重要你忘記了嗎?你一向是最冷靜的,相信二哥,去好好休息,明天先起程回去。二哥留下來幫你找,我們一定把人找到。」

  江浩月看著二哥痛心的神情,低下頭,「二哥,對不起,我不能走。請你明天代我護送糧車回去,我要留下來。」

  李國看著他疲憊的臉上露出的卻是堅決的表情,知道無法勸動他了,於是說:「好,二哥代你去送。那你現在先聽二哥的話去休息,我和士兵們分批去找好不好?」

  江浩月歎了口氣,頹然坐了下來。

  沐飛卿悠悠醒來,發現自己的身體一半在潭中一半在岸上,一時間有些恍惚。我怎麼到了這裡?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支撐起疼痛的身體爬到岸上,仰面躺了下來。已是薄暮時分,崖底顯得很陰暗,天氣中盤懸著回巢的歸鳥,她望著灰色的天空慢慢地回想起當時的情形。

  沒想到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居然還死不了。她苦笑了一下,檢查起自己身上的傷。左腳很痛,右邊手臂可能是折斷了,再就是一些皮外傷了,傷得不重,休息一下就應該可以站起來了。真要多謝東方敵中途的一拉和身下的那匹馬。若不是東方敵給了她緩衝的時間,那馬兒又為她承擔了入水時的衝力,她怎麼可能這麼幸運?

  只是這樣的時候在這荒山野嶺一樣是危險的,加上她一身的濕衣,不被野獸咬死,說不定也會被凍死。一定要生一堆火,打火石還在身上,聚起枯葉樹枝正準備點火時,突然發現一塊巨石旁躺著一個人。是東方敵?他怎麼也掉下來了?渾身是血像是傷得很重。沐飛卿看了一會,也不去動他,面無表情地坐在他對面生起火來。

  沐飛卿的衣服快烤幹時東方敵醒了過來,看到眼前的情形,怔了半晌忽然邊咳邊笑起來,「原來如此,看來老天都是幫你的!你怎麼不乘機殺了我?你怕我做個糊塗鬼?」

  東方敵身上的大小創口本來已經快止住流血了,他這一笑,血又流了出來。特別是腹部的傷口,一下就染紅了身下的落葉。

  沐飛卿拾起地上的匕首看著他,單手從自己長衫的下擺割取了一塊,向他走來。

  「你幹什麼?你以為——」

  沐飛卿不等他說完,伸手用力按在他的傷口上,東方敵痛得眼冒金星,一陣昏眩說不出話來。沐飛卿低頭裹好他腹部的傷口,然後俯下身子用左手和牙齒來綁接口。她的長髮和呼吸拂在他的胸前,側臉秀麗如百合。

  東方敵抑不住顫慄起來。早在到無錫查找她時就知道了她是女人,想推開她,卻連一個手指也抬不起來。只得大罵:「你這女人怎麼這麼不知羞恥?你快滾開!」

  沐飛卿不理他,打好了結才直起身來,也不去看他,拿起松枝做的火把站起來,一瘸一拐地離開火堆向前走去。

  東方敵在她身後大喊:「你別以為你現在救了我,我就會放過你。」

  沐飛卿頭也不回,淡淡地說:「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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