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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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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冷水當頭淋下,希望他還來得及,希望對方的手腳沒有快到湮滅一切,「那是什麼人擊暈李國?」 「據說是位義士,沒有留下姓名。陳大人賞了些銀子,送他走了。」 「義士?!」江浩月怒極反笑。 「那個義士似乎來自京城。」師爺似也有些不忍,「大人若太為難,可將此事交給別人處理。」 交給別人處理?那樣二哥就不用死在他手上了。翻案真的就難到這個地步?他卻還不想放棄,若被冤枉的不是二哥,難道就可以死了嗎?「師爺下去吧。」他站起來獨自一人向大牢走去。 看這位新縣令不像泛泛之輩,也曾聽過他的事。一路風塵未曾洗去,等著他的卻是這樣的事情。師爺看著他如迎風勁松一般挺拔的背影,歎了口氣,可惜了,這案子不管他辦與不辦,都有可能留下終身的遺憾。 江浩月還沒走到牢門前就聽見有人在哭,聲音聽起來像是錦兒。剛進門就看見寧紫澗偷偷躲在拐角上,向他招手。 「怎麼了?」他走過去剛一開口,就被四弟一把捂住嘴,「小聲點。二哥也不知發什麼瘋,平時『好娘子』,『親親錦兒』什麼肉麻的話他都叫得出來。錦兒這麼遠來看他,他居然喊她妹妹。錦兒一聽就哭了,把我也給嚇出來了。」 江浩月探望過去,見纖弱的錦兒抖得如同風中的小黃花,噘起小嘴瞪大眼睛看著李國,眼淚急急地落下來,「我知道我從小身子不好,你也不用擔心,我也不會賴到你身上,非要你娶我。」 李國急得在牢裡左右亂竄,「我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錦兒越哭越大聲,「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這次的事情,我怕以後沒辦法照顧你。」 錦兒停下抽泣,緩緩抬起頭,伸出小手來輕輕撫在他的臉上,淚痕還未幹卻笑了起來。沾著淚水還存些稚氣的嬌顏,顯出調皮的神色,「是呀,說不定你五天后會死,可我這一身的病說不定明天就死了。那時我們都在那邊,你還會像以前那樣照顧我嗎?」 「錦兒不許胡說。」李國正色說道。 錦兒咬著唇,柔柔地望著他,語氣很倔強,「不管在什麼地方,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李國怔怔看著她,鼻子有些發酸,喃喃地喊了聲:「傻丫頭。」終於伸出手來,把她輕輕攬在懷中。 寧紫澗小聲笑著湊到江浩月耳邊,「以前是二哥賴著錦兒,今天反過來了。到底是大哥的妹妹,多厲害,二哥被吃得死死的。」 江浩月看著卻笑不出來,師爺所說的那些話像烏雲罩在頭頂,讓人呼吸不暢。 悅來客棧二樓,有人趴在翠竹制的窗臺上望著街面,散發被風吹得柔若柳煙,纖手懶懶伸出窗外,好像是從那裡長出的一支素心蘭,「傲天堡,江湖三大勢力之一。落霞山莊,數一數二的大財主。有這兩路人馬在,我還出來幹什麼?」 「可是時間緊急,他們很難施展開。」 「要什麼時間?直接到牢裡面把人一劫不就行了。這種小縣裡的大牢,我看他們只要幾個就可以穩穩地把人救出來,多簡單。」 「那樣他就成了逃犯了,清清白白的人變成了逃犯,很慘的。」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耐心地說。 「要清白的身份幹什麼?他又不去考狀元。江浩月倒是個狀元,當得這麼累。」 「你後悔了?是嗎?」 「我覺得不甘心呀,他有這樣的靠山,自己武功又那麼好,當逃犯人家也捉不住他。我幹嗎還出來給自己找麻煩,我們好不容易才安定下來的。」 「那我們還管嗎?」 「唉。」 四天后,天氣晴好,江浩月心情卻如嚴冬。 遣退左右,他親手打開牢門走進去,「二哥,對不起。」 李國看著滿臉沉重的三弟搖了搖頭,「自家兄弟說什麼對不起,又不是你害我。」 「可事情是因我而起,我說過要還二哥一個清白的。」 「這麼短的時間,本就為難你了,看你已是幾天都沒睡了吧。」 寧紫澗也不知從什麼地方一閃身走了進來,「三哥,這事不能怪你。要是我們再有些時間一定可以查明真相的。誰知道他們那麼心狠手辣,逼證人自盡。那女子的表哥竟然和她冥婚,連屍體也被他帶走。我們已經查到那個什麼表哥在出事前曾買過些藥物,但是一時很難找到他。」 江浩月一把拉過他,「別說了,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我不是叫你先離開鳳陽嗎?大哥和錦兒呢,走了嗎?」 「錦兒不肯走。堡中有急事,大哥先走了,他走前讓我留下來助你。」 「這裡有我,你帶了錦兒先回去。」 「三哥,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想一個人把二哥放出來,自己承擔罪名。那還不如我把他劫出去呢,我又不是官場裡面的人。」 「胡鬧,不要意氣用事,你身後有落霞山莊,而我是一個人。」 李國看著他們兩人爭得臉色緋紅,突然笑了起來,一手一個摟住他們,「你們都是我的好兄弟,不過我還不想走,我走了三弟的前程怎麼辦?」 江浩月推開他,「二哥比我還迂腐,有什麼比人命更重要?」 「江大人,」突然衙役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禦吏王大人到了。」 「這個時候來?」他沉吟自語,然後轉身對寧紫澗說:「四弟,我把二哥的安危託付給你了,你見機行事,不必顧及我。」說完撩起前襟大步向外走去。 新上任監察禦吏是江浩月的同鄉,在京城時也曾有過數面之緣,此人已經成了史相國的心腹。他遠遠的就滿面笑容地招呼:「江兄,多日不見了,近來可好?」 江浩月亦是一笑,「王大人公務繁忙,今日如何有空到此?」 「我今日到此正是公務,上面命我來此監斬一名叫李國的犯人。是有人報到聖上那裡,說江兄與那人犯有些淵緣,這可能也是無稽之談,但上面的差事總是要辦的,江兄你說是不是?」 說得好,明明是來逼著我冤殺義兄的,也可以說得如此八面玲瓏。便是這樣的人才是官場中的人才。 說話間,「咚、咚——」堂前的鼓被人重重擊打起來,那響徹雲霄的聲音,打碎了各懷心事的兩個人之間一觸即發的氣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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