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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慶祝你今天不擺攤。」他說的理所當然。

  她笑了出來,頓了一頓,低聲地說:「你真是有錢人,才會想出這樣的慶祝名堂。」

  換他在電話那頭沉默。有時候去找她的時候,他會覺得他們之間貧富的差距,好像無形地拉遠了他們的距離。

  覺察到他的安靜,她笑著說:「天氣冷,我們去吃火鍋好不好?」

  「好。」他一口答應。

  她興奮地嚷著。「那晚上七點,你來接我。」

  晚上七點,任飛揚依約去找易小奴。有了上次的經驗,他換了一輛他覺得看起來比較普通的賓土車。

  到了易小奴的住處,他口中輕哼著歌,按著三樓鐵門的電鈴。但一直沒有人來開門,他有些心慌,找了老闆娘來開門。

  老闆娘替他開門,進了裡面,才發現易小奴房間的燈也沒開。他們敲了門,她也沒出聲回應,老闆娘這才拿備用的鑰匙開了易小奴的門。

  任飛揚摸到電燈,一個箭步沖了進去。「易小奴!」他叫著。

  易小奴窩著,身子蜷縮在棉被之中。他抱著易小奴,在她耳邊叫她,她才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老闆娘湊了上來,看她臉色不對,摸上她的額頭。「哎呀,小奴生病了。」

  「我送她去醫院。」

  一聽到任飛揚提到醫院,易小奴整個人全醒了。「不用啦。」她困難地開口,喉嚨痛得像是火在燒一樣。

  她從旁邊摸了眼鏡,戴上後,看了任飛揚一眼。「糟了,我睡過頭了吧?」天啊~~她皺緊眉頭,頭好痛喔!

  她低下頭,手按揉著。「不好意思,我今天不跟你去……吃火鍋了……」怪怪,怎麼這麼冷?!她瑟縮進棉被理。

  他把她拖出來。「還吃什麼火鍋,你要去看醫生了。」

  聽到「醫生」兩個字,她繼續往被裡鑽。「我不要。」她拗在棉被裡頭。

  「不行!」他力氣大,拖都把她拖出來。

  被他架著,她不甘心地吼著。「你欺負我……咳!咳!」她一用力,喉嚨和胸口都疼,她猛力地咳嗽,胸腔像是被勒縮著一般。

  他一把抱住她。「都咳成這樣,還不去看醫生?」

  「還不是你害我的。」她在他懷中掙扎揮動手腳,冷不防地打了個大噴嚏。「哈啾!」射程極遠,水沫噴到他的臉上。

  他臉色一沉,她巴巴地與他相看,嘴唇囁嚅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也許這時候,真的是「無聲勝有聲」。

  他壓下怒火和老闆娘說:「麻煩你幫我把她的外套拿來。」

  「喔。」老闆娘趕緊找著她的外衣。

  「我不去,我不去……」她扭掙著,還在極力抗拒。

  他一吼。「生病就該去看醫生,你不要像小孩一樣。」

  他吼得極大聲,連老闆娘都嚇了一跳,易小奴則是氣嘟嘟地閉上嘴。她倔強地把頭轉過去,一股委屈竄鑽上來,她忍著,不讓眼眶泛紅。

  看她別過頭,他突然覺得過意不去,他剛剛的語氣確實太凶了。他放軟聲調地說:「該看醫生就去看醫生嘛,又不是小孩子,不用怕看醫生的。」

  她本來忍著不讓鼻酸眼紅,可是他低哄的聲音一出來,委屈翻卷上來。他以為她是小孩,怕看醫生啊?

  她低低地說:「我沒有繳健保費……」沒錢,所以不繳;沒繳,所以不敢看醫生。要不是這樣,她為什麼要放著自己發燒,就是賤命一條,她也還沒想死啊。

  他愣了愣。健保費一個月多少啊?他不知道,可是她竟然繳不出來。

  很難過,他的胸口因為這句話而被悶壓著,他的心頭因為這句話而被揪縮著。「當我是朋友的話,就不要管那該死的健保費。」他只能這樣說。

  老天,那一個月到底要繳多少錢,為什麼她要為這種錢平白受這麼多苦?

  把他當朋友啊……易小奴沒有再堅持。她真的很冷,想往他的懷裡縮去;她頭真的很痛,想靠在他的身上,什麼都不要去想。

  老闆娘把外衣披在易小奴身上。「還缺一雙鞋,我去找。」

  「麻煩。」任飛揚抱好易小奴。

  三個人都沒有說話,雨聲淅瀝嘩啦,清晰地響著。

  咯咚咚,是雨滴敲打在什麼東西的聲音。

  任飛揚轉過頭,視線落在龜裂的天花板上。雨水滲下來,打在放在地上銜接雨水的桶子上。

  他怔住,愣杵在原地。

  今天通電話時,他在慶祝,慶祝下雨,慶祝她不用擺攤……

  雨聲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易小奴到醫院時,掛了急診,才知道已經燒到四十度了,任飛揚幫她安排住院。易小奴昏昏沉沈地睡到半夜,醒來之後,她還迷迷糊糊,愣愣地看著四周,嘴上嘟嘟嚷懷。「我在哪兒啊?」

  任飛揚聽到她的聲音,醒了過來。「你在醫院的病房裡。」他起身,往床邊走去。

  「我的眼鏡呢?」她眯起眼睛,無助地湊向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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