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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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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天衣根本是個實實在在、渾身散發出驚人存在感的男人。沒人忽視得了這種存在感。 展歡在心裡歎了口大氣。 他明明也知道她的不自在卻還要她在這裡吃。她有種被戲要的感覺——他不會是因為她沒幫他刷背才這麼做的吧? 又想起剛才的畫面了。 展歡一陣克制不住的心跳驟快,為了掩飾,她乾脆一頭栽進飯菜裡。 荊天衣倒是有些驚奇地揚起眉,看著這丫頭忽然間不吭聲開始對著桌上飯菜大反攻的表現。接著他很快笑了。 好吧!顯然她真可以當他不存在。 不過他的笑容也只維持一下子,接著他的神情忽然犀利起來。伸出手,他輕易便拿到小歡放在她旁邊椅子上,用一塊藍色布巾包起來的圓形物體。 瞄到他的動作,展歡一邊趕快吞下飯,一邊抬起頭睜大眼睛看著他。 「爺……」 「先讓我瞧瞧,你繼續吃你的。」 荊天衣一手解開布巾,終於再見到了睽違兩年的銅鏡。他將它捧在手上仔細觀察著。 他凝神專注地端視著鏡背上的每一道紋路,而他修長勁瘦的手指也研究般地在上面輕輕劃過。 他當然記得這面銅鏡是賀柔還在時,嫣然特地要他送給她的。不過他也只見過那一次,之後好像就沒在賀柔房中再看到它。 他不知道賀柔為什麼沒擺著它,但他印象中好像也沒聽她提過這面銅鏡有什麼異樣…… 這面銅鏡,真的如小歡所言封著一縷魂魄? 展歡見他蹙眉深思,決定暫時不打擾他。也趁著他沒空注意她,乾脆趕快全力進攻眼前的飯菜——因為她知道若她桌上這些不用完,她大概沒有說話的餘地。 不過在這麼長的時間,她一直沒聽到太曾外祖母的動靜,一會兒她才猛然憶起太曾外祖母曾說過,全天下大概只有荊家的後人能讓她沒轍,而現在那個荊家後人,就是主子爺! 難怪此時太曾外祖母一點聲音也沒有。 展歡終於用最快的速度把半桌的飯菜全掃下肚。好飽! 「我完全看不出來這鏡子的異處。」即使他全神貫注在把玩這面銅鏡上,不過他似乎仍能敏銳地察覺到展歡的一舉一動。所以在她放下筷子時,他才出聲道。 展歡不小心打了個響嗝。她趕忙不好意思地掩住自己的嘴。 荊天衣抬起頭來,倒是滿意地笑看了她一眼,接著起身,散步般地往門外踱去。 而展歡則偷偷一吐舌,自然立刻站起來跟著他。 夜裡,晚風送涼,星斗滿天。 「謝謝爺的晚飯……很好吃!」跟在主子爺後面,展歡沒忘了的低聲開口道。 「你沒怪我強押你陪我一起吃就好。」荊天衣的聲音帶著點戲謔。 此時他們來到門外,他很隨性地直接往石階上一坐,並且還舒服地伸長了雙腿,再伸下懶腰。 至於展歡,一看主子爺毫不在意地坐在階上,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她這下人是該跟著坐下還是繼續站著。 「沒……爺,小婢沒這麼想!」她先趕緊回應主子爺的話。當然啦!就算她剛才真的有那樣的想法,現在她也不當回事了。更何況,她還因此吃了一頓她長這麼大以來最豐盛美味的晚飯。 荊天衣突然轉過頭,橫了蹲在他身後的展歡一眼。 「你要我就這樣跟你說話?」目光灼灼,淡笑。沒等她反應,他用下巴點了點旁邊。「坐這兒吧!不用把我當洪水猛獸。」 只想了一下下,展歡坐到了他身邊。 荊天衣將銅鏡還給她。 「看來我沒有跟這面鏡子溝通的能力。」他實言。 展歡將銅鏡捧在手裡,聞言不由有些緊張地側過身,抬頭望向他。「爺以為我是在說謊?爺不相信……」 「我相信你。」荊天衣截口道。他偏下頭,既冷靜又柔和的朗目迎視著她。「我只是想親眼看看你所說的『 眉娘』、你的太曾外祖母而已。」他的語氣誠懇。 而他的話和神態,輕易便安撫下展歡的心慌。 鎮定下來,她才想到了這件事。「對了,爺,眉姨曾說你是現在荊家後代子孫中唯一她沒辦法對你輕舉妄動的人,我想……也許是因為這樣,所以你才完全感覺不到她。」她低下頭,視線移到銅鏡上,微微皺眉:「我也聽不到太曾外祖母的聲音。」不會是主子爺的力量太大,剛才接觸了這鏡,而把鏡中的太曾外祖母傷到了吧? 荊天衣感興趣地撫著下頷。「你的意思是,我不能靠她太近,要不她會……嗯……魂飛魄散?」是這麼說嗎? 感覺自己還真有種「萬鬼莫敵」的氣勢! 「我也不是很清楚……」這問題一時無解,展歡只好抬頭,對主子爺不好意思地笑笑。「剛剛在來之前,太曾外祖母還跟我說了會兒話,我還告訴她,你要我把鏡子帶過來,可她也沒說會有什麼後果……」她忽然有了主意,雙眼一亮:「這樣好了!爺,我拿著鏡子離你遠一點,再看看太曾外祖母會不會跟我說話?」她捧著銅鏡立刻就站起來,並且兩步跳下石階,轉過來面向了仍坐在上面的魁偉男人。 她一定要試驗求證一下。 荊天衣沒阻止她的興致勃勃。事實上他也想知道答案。反正他白天已經在藥鋪趕完了工作,現在有的是閒暇時間,他不介意將時間花在和她相處的樂趣上。 放鬆心情,他慵散閒適地雙手環胸,懶洋洋地笑望著她一邊捧著銅鏡直盯、一邊慢慢倒退著往園外走的有趣舉動。 她真的以萬分認真的行動表達要找出讓他相信的證明。 荊天衣確實相信她。 不過他不相信銅鏡裡的那個女鬼! 依據他聽她說起眉娘的事,而經由他腦子所彙整起來的第一印象顯示,這眉娘是個任性、善變,又心機深沉、狡猾的女鬼。 或許「她」真是小歡在找的祖先,不過他也可以懷疑「她」不是。因為照小歡的說法,當時是她先向「她」透露自己迫切找鏡子的事,也有可能「她」便打蛇隨棍上,乾脆假裝成是小歡的太曾外祖母。至於「她」這樣做有什麼好處,他不明白,不過他擔心對小歡有害——所以他現在除了必須完全掌握「她」灌輸給小歡的所有觀念及說法外,最重要的是他得找出證據證明他真的有這樣一位對人下咒卻自取滅亡的先祖輩,也真的發生過這樣的事。 反正他先當壞人、奸人也無妨。現在小歡這丫頭對「她」全然深信不疑,總要有個人還是冷靜理智的吧?更何況他也是意外被牽扯進來的主角,他絕對有足夠的立場懷疑。 總而言之,他還不能相信「她」! 至於關係到小歡的詛咒之說,他倒是抱著寧可信其有的態度。畢道這事關她的生命…… 而他確定他一點也不願看到她的生命受到威脅。 如果這事證明他的先人是肇禍者,身為「他」的後人又是知情者,他對她歉疚、盡一切能力挽救她的命是應該的。不過最重要的是,就算沒有這層關係,他還是會用盡所有手段保她度過十九歲的生辰。 怎麼?因為對她漸漸感興趣,再因為貪想抱她纖細骨感的身子的邪念而喜歡上這丫頭,不行嗎? 展歡雖然很想專心一致地傾聽、搜尋由鏡中傳來的動靜,不過離她愈來愈遠的主子爺投向她的視線,可沒有因為距離而降低足以干擾她的強烈力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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