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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沒多久,姜總管接到東衡遙在塵封樓的消息馬上趕來,也同時帶來東衡遙下令的結果。

  「爺,水荷那丫環今天放假似乎不在府裡,要不要小的吩咐人去找她回來?」姜總管同樣驚詫于東衡遙乍然回府卻竟無人知曉的事,不過他現在還沒時間問。當然,他也好奇東衡遙怎會一回來就問起一個丫環——怎麼?那丫環又在爺面前闖了什麼禍嗎?

  「不管用什麼方法,我要見到她,立刻!」東衡遙眉也未抬。

  姜總管立刻下去吩咐。

  屋裡,彌漫著一股緊繃沉凝的氣氛。

  東衡遙頎長的身影立在窗前,而待在他身後隨時準備聽命的護衛則眼觀鼻、鼻現心地不敢喘出一口大氣。

  寒眸微斂半掩去其中深奧危險的光芒,東衡遙的神情也隱約透著不平靜的暗潮洶湧。

  水荷、賣花女、丫環。

  他記起她了。包括第一次在同樣的湖畔、在他打獵的小湖、在他醉酒的那一夜,也包括第二日他發現她成了他府裡

  的下女……那幾次的交手,最後他竟著了她的道。

  他不相信一個小小的下女竟有辦法次次自他面前從容逃脫,可是事實的證明卻令他不得不信了。而且他也必須相信,那個叫水荷的少女,身懷著令他防備不了的詭異手法。他不知道她究竟是怎麼辦到的,總之,他發現他失去了和她幾次相遇的記憶,直到他剛才醒來的那一刻……

  東衡遙的嘴角驀地抿成一條硬邦邦的直線。

  她逃不了!

  不管她有什麼手段,甚至還高明到神不知鬼不覺將他從城外移回他的房裡,這次她再也別想逃!

  或許,在他再著了她的道、昏迷前的一刻,她還認為可以再次讓他忘了一切。

  東衡遙直硬的唇角忍不住向上微勾起不懷好意的弧度。

  就在這時,屋裡的某個角落,似乎若有還無地揚起一種淡淡清香。

  他察覺到了。心莫名地一動,他猛地轉身。

  而在他身後,護衛被他凝銳的神情嚇了一跳。「爺?!」

  這香氣,是荷香,也是一直在她身上出現的氣息。東衡遙卻發現這突如其來的香氣很快地消逝……

  難道是他的錯覺?

  東衡遙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在意這幾乎微不足道的小事,不過他知道,不管這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已經永遠記住她——包括這種只屬於她的香氣……

  晴。風生水動。

  陣陣清香使得男人的腳步乍停,轉頭,那一大片粉白爭妍的水中花映人視界,立刻令他寒凜了那張俊顏。

  「那是怎麼回事?」他輕描淡寫似地開口。

  「父皇下的旨。」要以為東衡遙的情緒當真如他臉上表現出來的平靜,晉德太子立刻自願跳進禦池裡當這些荷花的肥料。「從你上次走後的第二天,也就是我們發現水裡莫名其妙冒出荷花來的第二天,父皇突然下旨要園丁立刻為宮裡的水池子全植上荷花,你眼前現在看到的這些全是他命人種的……唉!很久沒在宮裡看到這些花了,真是令人懷念啊!」他歎氣。「我上回去遙九府找你,好像忘了告訴你這件事。」

  「他突然這麼做不可能沒理由吧?」東衡遙的視線冷冷地停在禦池中。

  「是啊!他這命令下得突然,可真把我們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晉德的臉上乍現神秘兮兮的笑。「宮裡幾乎沒有人知道父皇會突然打破這二十年來的禁忌,讓這些花再生的原因,不過那只是『幾乎』不代表沒有,起碼父皇告訴了一個人,而那個人又告訴了我……」對他來說,宮中可沒有藏得住的秘密。

  東衡遙只對他瞥過去沒溫度的一眼,就令他摸摸鼻子賣不下關於。

  「是母后說的,她說是父皇那一晚夢見了容妃娘娘……」晉德也將視線轉向那一池的花開燦爛,很明白這訊息與東衡遙的關係,所以他的語氣也一轉沉靜。

  「父皇夢見容妃娘娘容貌風采一如往昔,就站在以前的荷花池畔對他含笑點頭。父皇醒來清楚地記住這個夢,所以他認為這或許是容妃娘娘入他的夢來表示對他已經原諒,也因此他才又命人重新種上容妃娘娘最深愛的荷花。」晉德也寧願相信是容妃有靈,在遲了二十年後終於芳魂入夢來一解兩代之間的愛恨心結……嗯,難道,那天在池子裡突然在他們眼前冒出的白荷就是她的傑作?

  東衡遙的眸底翻騰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浪潮。

  「你說有要緊的事非要我進宮來一趟,難不成就為了這件事?」

  晉德把視線轉向他。「衡遙,我一直想問你一句話,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你肯不肯老實回答我?」他難得對東衡遙莊肅起表情。

  微風悄然掩來淡淡花香,空氣中,也仿佛多了種凡人難以察覺的靈動——東衡遙卻若有所覺地銳眸一凝。

  「管了那麼多年閒事,你還沒過癮嗎?」眸光走在花葉掩映的池上。而他淡淡地回了晉德的話,明顯知道他要問什麼。

  晉德太子翹起一邊嘴角:「你又不是昨天才認識我,你認為半途而廢像是我會做的事嗎?」說穿了,他不是管到事情解決,就是至死方休。

  對於晉德的用心,東衡遙並不是無動於衷的,也因此少有人能一直在他眼前晃逛,而晉德是其中的一個。

  「你想知道我還恨不恨他?」東衡遙的唇邊勾起笑,可這笑意卻未到達他的眼睛。「如果他只是一個平凡人,如果他的角色不是我的父親,他早已死無葬身之地。不過世事就是這麼可悲又可笑,毀了我母親的人不但不是平凡人,他還是我的父親。恨嗎?我不知道經過了這長長的二十年我還恨不恨,不過我知道母親在我的記憶中其實早已經印象模糊,而他,我承認他是個明君,但是在我眼中,他如今只是個對曾愛過的女人愧疚,對失去母親的兒子縱容的糟老頭罷了。」

  糟老頭?呼!全天下怕是只有東衡遙敢對當今帝王這麼不敬了!不過……

  晉德悄悄吐出一口氣——雖然聽來東衡遙對容妃娘娘的事並未完全釋懷,不過至少對於父皇,他也不再全是恨了。

  「唉!我們那個糟……咳!我們那個父皇對你這遙皇子確實是縱容到沒天理了,難怪最近幾個看了眼紅嫉妒的王公子弟,已經暗中蘊釀要聯合上告父皇舉發你的惡行不檢了。」他的消息當然是最靈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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