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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他們說他前天砸了京城裡最大的一間酒樓,後來再花大錢買下它;再前兩天,他把一位惹惱他的皇親國戚直接從橋上踹下河,差點當場把人溺死;再前一陣子,他放火燒了一條路家的商船;再更早前,他去大鬧徐府,竟幾乎把徐家孫小姐兇狠地拖上大街,那一幕許多人都看見了,整個京城議論紛紛、流言四起,卻沒有人知道究竟出了什麼事。

  不過,所有人最清楚的是,原本已經夠囂張夠狂妄的京城之虎,最近這兩個多月來的行徑更像是失去理性、發了狂的猛虎,只要他所到之處,幾乎哀鴻遍野。所以,聰明的人近來都知道能閃他遠一點就別待在他方圓五尺處。

  聽到這些關於他的事,洪夏衫又是驚駭又是心疼。

  兩個月前,她離開秦伯家,一路經歷了許多困難,終於回到京城。並沒有打算回路家的她,靠著秦伯送她的最後一點盤纏,先在一家小客棧落腳,就在那兩天之內,她打聽到了自她離開後路雲深的許多消息,可那都不包括他娶了徐欣欣、甚至「路夫人」失蹤的消息;但他對徐家、對徐欣欣的行徑,卻又讓她隱約嗅出其中的不對勁。

  看來,他那一晚並未中計,而且還為此與徐家撕破臉,依他的性情,他真的會這麼做。

  她應該為此鬆口氣、應該趕緊回去見他,但她仍然忍下了。

  她知道,她的失蹤、生死未蔔一定是讓他行為更加脫軌的原因,如果她是他,她肯定也會做出讓人意想不到的事。

  她知道自己是殘忍了些,可她真的提不起勇氣讓他見到此刻的自己。

  至少她要試試她的腳有沒有復原的希望……因為這麼想,所以她殘忍地用這種方式對待他,所以她必須去找到可以賺錢找大夫的工作。

  幸好在她被拒絕了無數次後,現在這間酒鋪的老闆肯用她。

  轉眼間,她隱身在這家酒鋪已經一個多月,但是,找治療她腳傷的大夫這件事,卻依然無法帶給她樂觀的進展,一大夫說她的腳果然因為拖延太久而有麻煩,但試試看應該會好。

  她沒辦法不沮喪。

  如果她的腳兩個月、三個月好不了,她就不能去找雲深;那麼,如果她一輩子都這個樣子呢?

  每天一早偷偷躲在路家外面見他,已經愈來愈無法滿足她的強烈思念。

  雖然他沒有更瘦或更憔悴,但她即使在遠遠之處也看得出來,他眼裡的凶光更盛、神情的陰霾更濃。有好幾次,她差點克制不了地想沖上去撲進他懷裡,只是最後她都勉強忍住了。可她懷疑,她還能再忍耐多久?

  為什麼不乾脆讓他幫她?她相信就算她變醜變瘸了,他還是會當她是寶地愛她,可偏偏她也有她的自尊、倔強啊……歎了口氣,她合上冊子。

  燒了熱水,讓自己傷著的腳浸潤了一陣子溫熱的水後,她收拾好了東西,便趕緊熄燈躺上床睡覺。

  明天一早,她就可以再見到他了。

  別想,別想,別再胡思亂想,就讓她再試這個月,如果她的腳依然好不了,到時就算要她拋下自尊,她爬也要爬回他身邊。

  空氣清新、晴朗的早晨。

  富麗壯觀的「路府」大門前,早上路府主子爺出門的時間,馬車早已備妥在等著。沒多久,在數名下人的恭送下,一身黑衣、高大魁偉、神情同樣令人望之生畏的路雲深大步踏出大門,並且很快地跨進車廂內。等他坐妥,車夫立即揮鞭策馬。

  載著路雲深的馬車沒一會兒便消失在遠遠的街頭。

  躲在斜對面一棟平房牆角邊的洪夏衫這時才慢慢探出身,眼神迷離地目送馬車的影子消失。

  輕輕歎了口氣,可卻在下一霎被嚇得跳起來……

  「你,小嫂子!真的是你?!」一個熟悉的男聲在她身旁乍響。

  她下意識扭過頭,沒想到竟真的見到兩個一點都不陌生的人。她屏住氣息,驚愕了住。

  柔煦的清晨陽光下,只見俊美無儔的關清朗一臉驚喜地站在她眼前,而他的貼身護衛阿克自然也在。

  「關……關清朗!」她終於低呼出聲。

  他他……他發現她了!猛然驚覺這個事實。她下意識的反應就是要跑離,不過關清朗馬上察覺了她的舉動。

  「小嫂子,別急,請你跟我來吧。」在轉瞬間即回復冷靜的關清朗立刻發覺了她的排斥,知道有許多事不對勁,也擔心好不容易,意外平安現身的她真要跑掉,只好趕緊堆起笑臉,示意她往離開路家的另一個方向走。

  洪夏衫頓住腳步,看著他臉上柔和卻堅定的笑意眼神,知道既然被他發現行蹤,她不可能走得了了。輕籲一口氣,她跟上了他。

  稍後,兩人在一家清幽的茶樓小軒面對面而坐。

  而經過這段路程,關清朗自然已將她腳步行走間的異常看在眼裡。

  關清朗親自替她倒了茶。「小嫂子,咱們兩個多月沒見了,你可好?」若無其事淡笑道。

  初時的驚詫忐忑情緒已經平靜了些,洪夏衫接過茶,謝過他,先慢慢啜飲了幾口甘醇清香的熱茶,才放下杯子,視線迎向他。「不好。」她朝他搖頭苦笑,明白她跛著腳的樣子不可能瞞過他的眼睛。

  「小深他……」她的心思卻落在心愛的男人身上。和雲深走得最近的關清朗,一定知道許多她最想知道的事。

  「從你失蹤後,他就沒好好閉上眼睛休息過。你再不出現,出事的會是他。」關清朗載口直道。

  她的心一緊,擱在桌上的雙拳握了握。只不過三言兩語,就已足夠說明他的狀況,也讓她的胸口頓時脹滿罪惡感與悲傷。她的胸口幾乎緊繃到無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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