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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郎中的醫術顯然對她的腳傷束手無策,而她為了不願再讓秦伯他們把辛苦打魚賺來的錢花在替她請郎中來治療上,只好對秦伯撒謊,說她的腳已經好許多,不必再請郎中了。

  秦伯夫婦當然看得出來她的腳傷根本沒好,但郎中來了幾次都沒用,他們也多少明白了。不過,雖然沒再請郎中來,秦大娘卻是更用心地把從鄰居那邊聽來的治腳傷秘方全拿來用上。她可不忍讓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就這樣瘸了腳啊。

  雖然洪夏衫並沒有仔細說出丈夫的名字、身分,但她的遭遇、來自京城的事,她卻沒對秦伯、秦大娘隱瞞。就在她被秦伯夫婦救醒的第二天便知道,她離京城已有數百里之遙。原來那兩個人竟輾轉將她帶離了路家如此遙遠的路程。

  老實說,她直到現在還完全弄不清楚他們是誰、他們的目的,但這事此刻對她來說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雲深肯定在瘋狂地尋找她。

  她失蹤了,他不可能不知道,不可能不找尋,只是……

  那一天晚上,他和徐欣欣真的同床了嗎?如果真是這樣,他也不能不娶她了吧?

  想到他擁著另一個女人、想到他和另一個女人成親的畫面,每每想到,每每心痛。而且她知道,這些畫面現在已可能成真。畢竟她從離開家裡至少已半個多月了,而這半個月,徐老太爺他們想做什麼都應該夠了。

  她……她承受得了見到路家多個「二夫人」的景象嗎?再說……目光不禁下移到她正浸泡在熱水裡的腳,她的神情更黯淡了。

  難道她要瘸著腳回路家嗎?

  她知道她應該向路家求援,這裡距離京城雖然不很遠,但只要她到附近的大城,或許便有路家的商行分社,她根本用不著擔心回不了家、根本不需要擔心她的腳傷……也許路家隨便在城裡請個大夫就能治好她的腳傷了。

  可是,為什麼她還在這裡猶豫?是因為……她太害怕這個萬一嗎?

  萬一,她的腳注定永遠好不了呢?

  她的腳傷已經延誤太久,筋骨或許已經造成永久的傷害,她根本沒辦法保持樂觀。

  仰望著夜空的繁星,她思緒翻湧。

  其實她很想立刻奔回雲深身邊,她強烈地思念著他,渴望他強而有力的懷抱,她多希望可以在他懷裡忘卻一切的痛苦煩惱,她根本無法想像從此以後身邊不再有他的日子。直到現在,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愛他,那種愛到想了心會疼、會糾結的程度。

  原來,她也並不是那麼堅強;原來,深深依戀依賴著他的情感的人是她……難道,她愛他不可能比他愛她還多嗎?

  她的小深耶。

  緩緩歎了口氣,她知道就算他真和徐欣欣有了關係、她腳真瘸了,她還是不可能就這樣放下他。

  讓她再見他一面!

  就算她只能偷偷地再見他一面都好。

  這一夜,她終於下了決定。

  春暖花開。兩個月後。

  京城,熱鬧的街道依舊人潮熙來攘往、車水馬龍,各式商鋪、小攤吸引人們駐足挑購。

  就在稍離鬧街中心的西邊街尾這邊,一家酒幡飄動的小店鋪,竟奇異地招來不少酒客爭相排隊打酒。

  「來來來!客倌,這是半斤的春酒,八分錢!」

  「小二,我要一斤紹興酒,你們店裡最近賣最好的!」

  「是是!客倌,來了!」

  店鋪門口,賣酒的、買酒的呼喝聲此起彼落,讓這家小酒鋪氣氛喧騰。

  「老闆,你這店裡的紹興、燒酒近來好像特別辛醇好喝哦!是不是新請了釀酒師啊?」常來的熟客早喝出了味道不同。

  店老闆彌勒佛似的臉笑眯眯。「是啊,以後請大家多多捧場!」

  「難怪。這位釀酒師想必是花了大錢請來的,這酒真的不一樣呢!」又一位酒仙。

  店老闆更是笑得合不攏嘴。「你們大家的稱讚,我會轉告她的……」老實說,當初點頭答應給那毛遂自薦的年輕姑娘試釀酒的工作時,他可也是經過了一番掙扎。不過,最後是她那種熟練到驚人的釀酒技術,和她對酒的各類知識讓他決定先試用一個月。而在前幾天,她已經毫無困難地通過他的試用期,正式成為店裡的釀酒師傅。

  她說她以前是酒肆裡的釀酒師,自小便接觸釀酒,這點他絕對相信。更何況最近客人對那些被她改良過的酒或新酒的反應都不錯,所以他更加慶倖當初沒有因為她女人的身分而沒給她一次機會。

  只可惜,這個自稱姓洪的小嫂子雖然模樣生得標緻,卻跛著一條腿。

  所幸她的腿即使略有缺陷,倒也沒對她的工作造成太大影響;況且她的勤勞和釀出來的酒已足以蓋過她這一點小缺慨,他這店老闆可是對她滿意得很。

  當然啦!人的好奇心難免有:和她相處了一陣子、熟了些之後,他也忍不住問起她的事,這才知道原來她是可憐死了丈夫的寡婦,因為不容於夫家而被趕出門,不得已只好靠自己養活自己。總而言之,是一個身世堪憐的女子。不過,也因為她說怕再見到夫家的人,因此他照她的意思,讓她不必在店鋪前露臉。

  自然地,除了店裡的人,外頭的人全不知道他這家酒鋪的釀酒師是個女人。

  反正酒好喝就行,客人應該不會在意這個啦。

  晚上,酒鋪關門打佯。

  把店鋪整理打掃完,住家在另一條街的老闆和小二都回家去了,不過店鋪裡還是有個人留下……那是獨自住在酒鋪後方小房間的新來女釀酒師。

  簡單、沒多餘家具的小房間內,一盞豆大小燈點在桌上。而在桌前,一名容貌嬌麗的青衫女子正低頭勤書,今天在釀酒過程中遇到的各種問題或解決的辦法。

  寫著寫著,她原本專注的心神仿佛被腦中湧上的某個人影干擾了,驀地停筆,怔愣了。

  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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