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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的眼睛卻一直停在躺在男人光可鑒人皮鞋邊的那張紙上。

  「道歉?……好,我道歉。」她邊不經心地正打算爬下樹拿回她的東西。

  男人——唐爾然,已經從樹上女人的視線中看出了端倪,而她完全沒誠意的態度立刻將他的怒火再度點燃。冷哼一聲,他邪惡地挑了挑眉。

  女人,還沒溜下樹,眼睛卻瞄到唐爾然腳上的動作,她突地大叫一聲——

  「喂!快把你的腳拿開!」她氣急敗壞地趕緊手腳並用地滑下樹,然後向唐爾然沖去。

  唐爾然,以一副沒注意到的樣子,正一腳踏在那張圖紙上。而顯然,他捉到她的弱點了。

  雖然只是一張隨手畫出來的東西,可她卻很愛惜自己的每一張作品,她怎麼能忍受自己的東西被人踩在腳底下!

  管他是誰,她火大了!

  她沖到唐爾然面前,對他怒目揚眉。

  「你是故意的?!」」看到他臉上惡魔似的表情,她就知道了。

  這男人很高,不過她也不矮,至少在氣勢上她沒吃虧多少。

  唐爾然看著眼前女人殺氣騰騰的神情,下顎更是繃緊。

  「不過是一張沒用的廢紙,難道我要走過去還得特地閃開它?」他火上加油。

  女人,突然出手用力地推開他。

  唐爾然在沒防範中硬是被她推開了一步。他鐵青著臉,煞氣盡現的眼睛直盯向她。

  女人一拿回被他踩在地上的紙,立刻寶貝似地把它重夾回簿子裡;接著,她回頭就對上了唐爾然。

  「你!你簡直就是沒藝術教養、缺乏文化水準的市儈商人!只有這種人才會毫不在乎地把人家的畫踩在腳底下踐踏……」

  「藝術?那種東西值多少錢?」他徹底的嗤之以鼻。

  他一向對那些所謂的藝術、藝術家沒好感。不過是一群老愛無病呻吟、對社會沒什麼貢獻的米蟲罷了。

  對於他直表不屑的態度,她瞪向他的眼睛簡直要噴出火來。

  「你已經嚴重污辱了所有的藝術家,包括我在內!」

  「你?」唐爾然只對她略略揚眉。「如果隨便畫幾張莫名其妙的畫就叫畫家、藝術家,也難怪現在社會上叫做藝術家的傢伙滿街跑。」

  「你……」她指住了他。

  「我不管你是誰,小偷也好,藝術家也罷,我沒時間再跟你爭論這種無聊的話題,你——」他乍然冷著臉。「我還在等你的道歉。」

  「道歉?誰管你的道歉……」她突地雙手環胸。「我記得我好像跟你道歉過了。」就在他做出那種痞子動作之前。

  而就在兩人互不相讓的對峙時刻,一個聲音和人影趕來湊熱鬧似地出現了。

  「海藍,午休時間過了,你還在這裡偷懶?」

  穿著汗衫、工人長褲的胖歐吉桑肩上扛著把鏟子,從園子另一頭繞過來。而就在他接近這裡時,才赫然發現這裡還多出了一個人。

  看清楚那個高大的人影是誰後,他立刻嚇了一跳!

  「唐……唐先生!你也在這裡?!」被雇用每個星期兩天來這裡照顧唐家花木的園藝店老闆,雖然只見過唐爾然兩次,不過他對這位厲害的大老闆級人物卻是印象深刻。

  唐爾然當然知道這人是誰。

  「邱老闆,這女人是你的什麼人?」他陰沉地牽動唇角。

  園藝店老闆迅速看了一旁的女人海藍,一眼,忐忑不安地對唐爾然說:「她……她是我請來打工的人。唐先生,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就算他再遲鈍,也看出了唐爾然的沒好臉色。

  「沒什麼事,我只不過是要你下一個決定……」唐爾然突然轉身往外走,他步履穩健,似乎身後的一切根本影響不了他。可他接下來的話,卻仿佛直接向身後投下了一顆威力強大的炸彈——

  「你自己決定,是要讓我辭掉你,還是你要辭掉她?」

  「……喂喂!你們看,這位當前最紅的女星紀采薇,又被人拍到她清晨從唐爾然住的那棟公寓出來……哇!照片上她還穿著一身休閒服……」

  「我看看、我看看!嘖!又不是穿睡衣,你那麼興奮幹嘛?」

  「欸,重點不是她穿什麼衣服出現,重點是她一早就在那位臺灣最有價值的黃金單身漢的公寓出現。我看哪,最近報紙上一直在傳紀采薇正跟唐爾然打得火熱的消息應該錯不了。」

  「不錯嘛,一個是臺灣現在最紅、最大牌的女明星,人長得美又有氣質;一個是臺灣十大排名內的集團總裁,人長得帥又有錢。這兩個人也可以算得上是郎才女貌啦……」

  「咦?怎麼聽起來覺得好刺耳?你嫉妒人家嗎?」

  「咬咬!別說她了,任何人聽到這種事都會心生嫉妒。想想看,就算是最紅的女星又怎麼樣?影藝圈可現實得很,等到那一天你的片子不賣了、人氣下滑了,就是你曾紅過,也免不了最後落到被觀眾遺忘的下場。要是聰明的人,當然會趕快先找個最有保障的後盾……」

  「誰教人家長得美。要是像我們這種平凡人啊,根本連白馬王子的馬的屁股都模不到……」

  「所以我說嘛,我家小女兒我絕不讓她看什麼灰姑娘白雪公主的童話故事,我寧願讓她看兒童版的世界偉人傳記……」

  「哎,我知道,女孩子對這種期待成為灰姑娘的美夢,往往在踏進結婚禮堂的那一刻就同時宣告破滅,所以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啦!不過偶爾聽聽,心裡還是羡慕一下也不錯啊……咦?喂!海藍,你怎麼把報紙拿去墊便當了?!」

  午休時間的辦公室,簡直就像鬧烘烘的菜市場。

  這裡,是位在商業大樓十樓、一家規模中等的進出口公司總務課中。

  邱淑萍,還沒聽辦公室這群女人要完嘴皮子,就看到一旁一直在做自己事的海藍的動作。

  她已經注意到海藍這兩天有些暴躁的情緒反應。她猜想,或許又是她的畫出了什麼問題。

  在這家公司裡,邱淑萍還算跟海藍距離近些。事實上,海藍與辦公室裡的同事幾乎很少有互動。不過,海藍也並非難以接近;正確來說,她只是很少主動跟人交際而已。

  海藍,打開便當開始吃她的飯。

  「報紙你們不是看完了?還有人要看嗎?」瞥到正面剛好有「唐爾然」的名字,她忍不住哼了哼,憶起兩天前的恨事。

  那個沒度沒量、沒氣沒質的男人,竟然用那種威脅手段害她失掉一個打工機會,害她少賺一份錢。她很死了那個該死的男人!有錢又怎麼樣?她徹底唾棄那種有錢人的嘴臉!

  哼!

  海藍把飯盒裡的鹵蛋當洩恨的對象。

  拋下那群七嘴八舌的女人,邱淑萍拉了把椅子坐到她身邊。

  「海藍,有事憋在心裡會生病,要不要說出來,也許我有可以幫你忙的地方?」在這個部門裡,她這邱大媽的綽號可不是被叫假的。尤其她一向很喜歡海藍這種努力為自己理想奮鬥的女孩子。

  她想成為畫家,也在努力讓自己成為一個真正的畫家。事實上,她也真的賣出過幾幅畫。邱淑萍雖然不懂畫,不過曾看過她的畫的那種純淨感動,她倒是一直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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