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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我要你們的位子做什麼?」他要的位子向來是宮主的位子,那邊「日出日落」盡可在他手中。

  上苦、明香似乎也覺失言,半天訥訥。

  他忽地長歎一聲:「跟你們說無疑是對牛彈琴,還是天上的日好,不會說話光華也耀眼得讓人睜不開眼睛。」

  只是,何日何時會日落月黃昏——

  戈石城在二十日之後回到搖光堂。也許是回到家中的緣故,有紫微垣宮所沒有的熟悉安定氣息,又遠離了「紫微神蟒」的威脅,有寶姿近身陪伴、悉心照顧,月向晚的「瘋病」似乎有些緩和。

  「讓小姐到處多走走,家中有家神,會護著主人,說不定小姐哪天一開竅,這邪門的東西就被趕跑了。」寶姿不說「瘋」,也絕對禁止來人提到這個字。

  而這番話似乎真有些用處。

  有時月向晚看著院中草亭,會說出過往他們在其中的消遣之事,雖然是斷斷續續、顛三倒四。

  「是啊,是啊!」寶姿便會高興得直點頭,「這是那天傍晚嘛,草亭頂上掉下一條筷子粗的蜈蚣,嚇得姑爺把酒碗都摔了,是我把那條蜈蚣踩死的,踩死後才知道那是蜈蚣,還被那老頭子笑了一頓。小姐——你還記得?」

  月向晚則是嘻嘻而笑,又透出那股傻氣。

  但寶姿已經是高興得鼻頭發酸,牽著她繼續四處逛。一間宅院也不過沒多少大,她似乎想起了之後常常還會趁人不注意,自己跑出房門去。

  然而說她好了,她卻經常要做出出乎人意料的事。

  一日戈石城回來房中找不到人,轉身問寶姿。寶姿正煎好藥端回來,以為她自己跑出去是常有的事,也沒在意,只是擱下藥,跟著戈石城一塊兒去找。

  哪知一到院中,便發現榕樹下火光沖天,月向晚在火前哈哈笑,靠得那麼近,讓他們心驚肉跳,幸好有一人抓著她,還有一人舉著枝幹滅火。

  「小姐!」寶姿尖叫一聲沖了過去。

  戈石城疾步提來一桶水,「淅瀝嘩啦」地朝火上澆了下去,也潑了滅火之人一臉的水。

  「阿奔?」

  趙奔苦笑地抹去臉上的熏黑和水滴:「嫂子真是嚇得我出了一身冷汗啊!」

  用枝幹挑了那團被火燒的東西,依稀可見是一件質地上好的衣服:「燒的什麼東西,好像不能吃的。」

  戈石城一看,臉色微微變了:「啊,是殷堂主的大氅!我還沒來得及叫人送還給他。」

  「一件衣服就算了,人沒燒著就好。」趙奔安慰道,「看看嫂子有沒有事。」

  還好有人捉著月向晚,火舌只是稍微卷焦了裙角和發端,戈石城的肩膀垮了下來,朝向那人道:「多謝你了——」話一出口才發現那人極為面生。

  「在下天璿堂金得意,是奉上面之命來送藥給令夫人的。」那人為他解開了疑惑。

  送藥?戈石城奇怪,但仍道:「金兄先請到裡面坐坐吧。」

  「不了。」金得意推辭道,「我還得在日落之前趕出新臥,耽擱怕不能按時回天璿堂,就此別過。」

  真是來去如風。

  戈石城送妻子回房中,即便她差點釀成大禍,他還是捨不得對她嚴厲說上一句,只是哄小孩子似的哄她喝了藥,抱著她笨拙地親了又親,讓她安心地沉到夢中。

  等他躡手躡腳走出,順手帶上房門,回頭不禁又嚇了一跳:「阿奔,寶姿——你們在幹什麼?」

  那貼在一塊的兩人倏地彈開。

  「我走了!」寶姿急促地說了一聲,低著頭跑開。

  趙奔回身,臉色奇怪地看著他。

  一想明白,他的臉倒紅了起來:「你們——哎,你們什麼時候的事?」房門外也敢親熱,真開放。

  「什麼什麼時候的事?」趙奔舉著手道,「剛剛被火燒到點,那丫頭幫我擦了點藥,你想到哪兒去了!」

  「兄弟一場,有話也就說了——你喜歡那丫頭吧?」

  「幹嗎?」

  他搔搔頭:「喜歡就娶回家唄一一你自己當初不也是這麼跟我說的?」

  趙奔沒好氣地說:「現在嫂子變成了這個樣子,我敢娶,她還不願意嫁呢!」

  一說到月向晚,戈石城心又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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