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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這一盤你已經沒有活路。」

  她淡淡笑道;「我認輸了,這只是第二盤,你我算是打平。第三盤才是生死之關。」

  他一震,緩緩抬頭看她,忽然明白自己上了她的當,但棋盤都端出來,難道他要再收回去?

  「你以為你遂了心意了麼?」他道,「輸了我一盤棋,你還要留下點『東西』才行。」

  她咬住了唇,幾乎忘了還有這麼一條規矩。

  「嗯,想好了沒?」他的話中帶著惡意的嘲弄,「鼻子、眼睛、手、還是腳?要我動手還是你自己來?」

  「刀呢?」

  一把鯊皮鞘匕首扔到了她的面前。

  她慢慢拔出匕身,看到雪亮的背上映著屠征熠熠的目光。她低哼一聲,匕刃一揚,一縷青絲落在了掌中。

  「頭髮?」

  「鬚髮皆授自于父母,理應也是身體的一部分。我這麼做並沒有違反規矩。」

  他輕佻道:「一寸青絲一方相思,女人的發是贈情郎用的,你這是在向我投懷送抱嗎?」

  「少宮主不要自作多情。」。

  「那你這發也斷得太容易了一些!」他俯身向她,「沒有一點實在一點的權利,你怎麼讓我甘心?」

  她略略往後縮了縮,不想被他纏住了發,一吃痛,整個人被拉倒在桌上,棋子撞得到處亂跳。

  一雙鐵鉗似的臂膀將她自座中拖起。「你做什麼?!」

  他回應以一使力,把掙扎的她困在懷中。笑得獰惡:「你這點小聰明的把戲,讓我不得不喜歡你,你想欲迎還拒,我會成全你——」

  竟將臉朝她貼了過去,冷冷的唇帶著火一般的烙印密合上了她的。

  她驚怒交加地想甩開頭推開他,他的身體、雙臂、唇卻攏成了一個難以掙脫的桎梏,將沉重的壓力與報復的羞辱強加給她,她劇烈的掙扎更加喚醒了他體內蟄伏的兇猛力量,往獵物身上尋求更多刺激。

  就像急流從高處瀉落,她便成了那彎承受的水潭。唇間的濕熱讓她的胸口窒悶欲裂,他強硬的舌推人她的齒間,氣息隨之滲入尋找著她的回應,她本能地以牙重創他,他稍稍頓了一下卻沒有離開,任由血腥在口中散開。

  她咬他,踢他,抓他,手肘抵到了他裹著傷的地方,狠狠地撞了下去,他一悶哼反射性地推開了她。那一推的力道毫不容情,她摔在地上半天無法起身。

  他跌坐在木階上,一手捂著大片大片滲血的傷,臉色鐵青。

  「少宮主?」守門婢女聽到不對,怯怯喊了一聲。

  「滾,沒你們的事。」他自齒間迸出幾個字,森森的目光投在月向晚臉上,「好,反抗的女人我見得多了,比你更激烈者不是沒有,那些作勢動刀子咬舌頭的,哪個後來不是心甘情願給我——我不信你到最後不乖乖的!」

  天寵他,女人也寵他,將他寵愛成了孩童似的無理取鬧的人,受不了一點的不如意,一點的拒絕,一點自尊的被損。

  「我可憐紫微垣宮,到你手中怕要成了秦樓楚館。」她扶著椅子支撐起自己。

  「到現在你還要一逞口舌之利?」

  「你除了玩弄女子還會什麼?若今日你不是紫微垣宮少主人你還剩下什麼?自以為氣魄過人、風流狂傲,其實只不過是仗著身份強取豪奪!我還要可憐你,荒淫無恥,自私自利,看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麼個東西!你知道你是什麼嗎?淪落到只會強迫女人——這世上最下流的男人非你莫屬!」

  他被罵得愣了一下。

  她想以衣袖抹去唇上的濕氣,卻發現自己整個人控制不住地顫抖:「你惱羞成怒,想殺我了嗎?紫微垣宮少宮主一聲令下,千千萬萬紫微垣宮門徒都會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死生不過一線間,我今日敢罵,便沒想要活,命在這裡,要取你隨時來取!」

  「死在這裡我還覺得髒!」

  站起身,她毫不猶豫地朝門口走,頭也不回地推門而去。

  留下身後逕自神遊的紫微垣宮少主。

  一回到搖光院,月向晚的腿便軟了下去,連站立的力氣都被抽得一乾二淨。

  唾駡之後,一個時辰的路上跌撞冷卻了憤怒的火焰。恐懼擔憂襲來,積壓在心中無法宣洩、無處宣洩——甚至連在最親的人面前,她都只能掩藏再掩藏。

  先前棋局中,她還存有一分生望,經過了這樣的羞辱與被羞辱之後,她已經只有絕望。

  屠征這樣心高氣傲的人,怎麼會容得下這樣的恥辱?人命在他這樣的人眼中無足輕重,要她的命,簡直比掐死一隻螞蟻還要簡單!他會怎麼殺她?一刀一刀地淩遲,還是學楚霸王以鍋烹煮……她覺到一陣噁心,就像想到唇上尤自火辣的腫痛一般。

  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小洞天中依舊無聲響。她不敢抱希望,是否屠征忘了這件「小事」,亦或他因她的一番唾駡而醍醐灌頂?

  到紫微垣宮的第二日已過,明日之後三日盛會便結束,七堂人馬便可以離宮下山。她問戈石城,戈石城點頭稱是,那是否意味著她明日過後便有生天?

  惴惴不安地等待第三日晨光照進林間,月向晚終於在廊上回身那一刻明白自己是大錯特錯。

  「月姑娘!」左劍婢女立在她面前,枝葉在她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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