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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怎麼賣?」京闌問。

  「五塊兩朵。」女孩子乖巧地答,「姐姐,買一朵吧。」

  京闌掏出錢買了兩朵。

  女孩子卻亦步亦趨,不肯離去。

  遲沃川突然轉身說:「你籃子裡還有多少玫瑰花,都賣給我吧。」

  京闌看著那個籃子,裡面少說還有三四十朵,五塊錢兩朵……浪費金錢。

  「玫瑰花謝得快。」她提醒。

  她才不要捧著這麼多花回去,會被王亦他們笑死的。

  「什麼花都會謝的,我就當做好事。」遲沃川買下花,女孩子興高采烈地跑掉了。

  「白癡。」京闌輕罵了一句,心裡已經在想著等會兒收了花要怎麼說。

  玫瑰花是情人的花,他送了不就是種表白嗎?她如果說聲謝謝會不會太奇怪?但是不說謝謝她又該說什麼?他會不會趁機說那三個字?她該不該這樣沒矜持地回應他?

  她心又跳得厲害了,胡思亂想裡看了他一眼,他卻半天沒動靜。

  她咬著唇正在疑惑間,他忽然停下了腳步。

  他對過來的眼睛閃亮得可疑。

  「你……想說什麼?」她的心臟快負荷不了這樣的緊張了。

  「我想說……你等等。」捧著一大把火紅的花轉身便走進旁邊的一所燈火通明的基督教堂。

  她頓時不能理解了:「遲沃川,你幹什麼去?」

  他回頭笑得絕對無辜:「獻花啊。」

  咯噔!一塊大石頭當中砸了下來,讓她暈頭轉向。

  原來前面的少女情懷竟是自作多情、美夢一場。呆呆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燈火裡,她越想越丟臉,越想越好笑:「遲沃川,你去死!」

  「幹嗎叫我去死,我現在還不想上天堂啊。」他不知什麼時候跑了回來,「星期天晚上,裡面正在做禮拜,要不要進去看看?」

  「不要。」她僵著,深覺面子的失落。

  「你好像不高興。」他不死不活地來撩撥著虎須,「剛剛還是好好的,怎麼了?」

  「我沒不高興。」她甩頭就走、

  「真的?」他追了上去,「口是心非。」

  「亂講。」她回頭假做了個笑,心口的氣憤卻像啤酒泡沫在翻冒。

  「你是不是以為我那柬玫瑰花是買給你的?」

  她惱羞成怒地站定:「那麼俗氣的花誰會喜歡,你白送我也不要。」

  他停在她身旁,一下子靜默了,瞅著她漲紅的面孔:「你怎麼那麼死要面子的?承認了又不會是地球末日。」

  手自身後伸出來了,遞到她面前的竟是一枝含苞的玫瑰。

  她呆呆盯著花半晌,心情起落得太快,一下子不能夠適應這樣的轉變。

  「喂,傻了?」他把花塞在她手中,振振有辭的,「你看,剛好湊成二朵,很有誠意;要是一大把的話,倒顯得很濫情。」

  她低下頭忍不住偷偷地笑。

  「不生氣了?」他促挾,「剛剛誰還說白給部不要?」

  「混蛋!」她舉起三枝花一把打了過去、

  他機靈地逃閃,喊著:「那是特地搶出來的三枝,打壞了就沒了!」

  笑聲在流動的燈光裡散逸,映進她眼裡,也是那樣的夢幻,卻有了夏夜的溫度,突然唐末無名氏的一詞在心波動盪開:

  牡丹含露真珠顆,美人折向庭前過。
  含笑問檀郎:花強妾貌強?
  檀郎故相惱,須道花枝好。
  一向發嬌嗔,碎撚花打人。

  不同的背景年代,卻同是有情者相似的小小意趣,前塵往事的延續。

  不是愛情的定義是什麼……

  燈光一束束地交錯重疊,折射成一張漾動的網,輕柔而浪漫,令人昏眩的色彩和音符。

  跳動的小小的火焰映在周圍人發亮的眼中,像顆迷蒙的小星,閃爍在忘我的表情上,那樣的快樂與自由,像是曾被遺忘許久的童年翅膀。古老的青色城堡和幽麗的Blue Jay Rose繼而消失在雪白的香檳泡沫中。是呼喝聲、玻璃杯子相撞的清脆,讓整片火星旋轉顛倒。

  雪白的浪、蜜金色液體和剔透的玻璃情緒,送入口中的,是冰冰淡淡的甜。

  幻境在持續著,這裡已經沒有了時間的界限。

  冷柏附在王亦耳邊說著旁人聽不見的話,兩人起身,微笑著旋入舞池。相擁的身影仿佛原就是完整,紅塵小舟隨世漂流,簡單的步子是一起一伏的情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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