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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四季染坊在我手上毀了,他對我會有多失望,要是我沒辦法拿到天下第一染的名頭,他還肯認我當媳婦嗎?你還肯要我嗎?嗚嗚……你根本就不懂,你一點都不知道我有多擔心,我討厭你、討厭你!」

  單奕月一把抱住她,「別哭,你別哭呵。」原來她這麼的不安,他完全沒注意到。

  他一直以為她是那麼的強勢、幹練,他不知道她的笑容後面,原來有這麼多的擔心。

  「是我不好,我不應該那麼說的。我喜歡你、愛你,才會娶你,絕對不是因為你的能力。我很抱歉在還不瞭解你的時候,說了那些話來傷害你,你心裡的憂慮是我造成的。」

  他凝視著她的淚眼汪汪,「家裡的人都是真心喜歡你,你要相信這一點,還是你不知道自己有多討人喜歡嗎?」

  「你騙人。」她可憐兮兮的說,「我才不信,我是個討人厭又壞脾氣的女人。」

  單奕月歎了一口氣,「如果你是個討人厭又壞脾氣的女人,那我就是個沒本事又窩囊的男人。」

  紀薔抹了抹眼淚,怯生生的開口,「我不是故意那麼說的,我剛剛是氣壞了。」她不該說他沒本事的,她好後悔。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應該亂發脾氣。」她小小聲的低喃,「我只是不安,怕你贏了比賽之後,就、就不要我了。」

  「我怎麼可能不要你。」他親了親她的額頭,「我發誓,對紀薔永遠不離不棄,深愛到白頭。」

  是她太小心眼了,她不應該懷疑他的情意的,都是她愛胡鬧!是她太自私了,沒有顧慮到奕月的感受,他要光大南陵,不就跟她要光大四季染坊的心思是一樣的,他需要人家的肯定。

  而她居然只顧著自己,而想剝奪他可能得到的掌聲,她太壞、太不應該了。

  「奕月,對不起、對不起。」她懊惱的把臉埋在他的懷中,「我以後再也不亂發脾氣、再也不跟你吵架了。」

  很難哪,單奕月想。

  「那咱們還要比嗎?」紀薔抬頭問,「若真的要比,我絕對不會放水的。」就算他什麼都不會,在她的心中他還是無所不能的人。

  不管誰贏誰輸,他們都還能為對方著想是最重要的。

  他哈哈一笑,「就比吧,我也絕對不會心軟的。」

  他們伸出手來,打了個勾,「一定要盡全力,不可以放水。」

  窗外的飛雪不知何時早已停止。而春天,就快來了。

  冬天不著痕跡的溜走了,一點新綠綻在枝梢上,宣告著春天正式來了。冰雪漸漸的消融,人們脫去了大氅,爭相換上輕薄的春衫。暖洋洋的春陽掛在天際,溫暖了單府兩名仁立在北窗外說話的丫頭。

  「你說誰會贏?」喜兒手裡打著絡子,嘴裡也沒閑著,對著另一個丫頭小綴道:「我瞧二少奶奶十成十會贏。」

  單奕月夫婦要在織造品大賽上一較高下,互別苗頭之事早已傳遍全城,人人都等著春天一到,要攜家帶眷的到平山堂去瞧瞧熱鬧,順便賞桃花。

  「噓。」小綴朝內努一努嘴,低聲說:「二少爺在裡面呢,當心給他聽到了。」

  「不會。」喜兒雖然說不會,卻也把聲音放低了。「他剛從外面回來,正累著呢,衣服也沒換就睡了。」

  「怕是忙壞了。」小綴低低一笑,「原來咱們二少爺是個好強好勝的人。」

  二少爺為了在織造品大賽上出頭,這陣子真是忙壞了。

  老夫人、夫人、老爺,為了他們夫妻相爭的事情,不知道勸過幾回了,生怕他們的感情因此生變,只是二少爺和二少奶奶卻堅持比定了。

  最近二少爺很明顯的喜上眉梢,仿佛知道自己贏定了似的。聽說他曾跟老爺說,他一定會贏,因為他連日鑽研古人留下來的色譜、染劑和相關的印染書籍,有了個不得了的發現,而他決定自行研究秘密染劑。

  喜兒也嘻嘻一笑,「連老夫人都說了,那日她不該說他輸給了『那一位』,給二少爺賠罪呢,偏生他不領情,說不成真跟『那一位』鬥上了,嘻嘻。」那一位,指的當然就是二少奶奶啦。

  二少爺和二少奶奶恩愛甜蜜,誰勝誰輸其實也不頂重要,就怕少爺這麼逞強,硬是要勝過二少奶奶,反而弄僵了夫妻之間的感情。

  「也不是這麼說。」小綴笑道,「那日二少爺在書房裡看書,瞧見窗外桃花開了,書也放下不讀,隨即去找了一對水晶瓶出來,采了花插瓶,叫我給二少奶奶送去呢。」

  她家二少爺真是個有心人哪!大賽這件事看似沒影響到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他們依然好得像蜜裡調油似的。

  前些天一個小丫頭瞧見了他提筆給二少奶奶畫眉,說了出去,大夥還笑了他半天。

  紀薔輕輕的掩上窗子,唇邊的笑意很明顯。這兩個丫環大概沒瞧見她進屋了,所以才拿著她和單奕月的事取笑打趣。

  她悄悄的走到床邊,坐在床沿,瞧著單奕月酣睡的臉,忍不住輕聲笑道:「你真是大傻瓜!你若是沒本事,又怎麼從小騙走我的心?」

  她總算明白了他的心病,公公跟她說他曾經罵過單奕月沒本事,所以他才得把腦筋動到她這媳婦身上來的事。

  這個傻瓜相公呵,他要是沒本事又怎麼想得出那些圈套,讓程府上當呢?

  春天來的時候,河水才解凍,程老爺便急著把貨品全運去賣,誰知道打開倉庫才發現有一半的布被蟲給咬壞了,而他怎麼想都想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他不知道那些經他們之手買走的苧麻布事先全給浸過了糖水,曝曬之後又重新賣給他,當然會被蟲咬。更倒黴的是,京城連月大雨,使放在碼頭上的布匹受潮長黴,好不容易趁著天氣放晴,他趕緊拿出還算完好的布匹前去鋪貨。

  結果卻沒人肯買,因為早在幾天前,就已經有人四處發文,說市面上的闌幹細布多是假冒,為了怕大家受騙上當,於是教人辨別真偽的方法,真的闌幹細布一匹只有七兩半重,程老爺的布匹卻重達十六兩,自然沒人肯高價購買了。

  程家因此倒了,若不是他的妙計,怎麼會這麼容易便成功呢?

  「你樣樣都勝過我,事事比我強,難道我也因為這樣不痛快嗎?」紀薔輕歎一聲,「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咱們兩個沒分別,還是心心相印比較重要。」

  她輕輕的在他額上印上一吻,「你這個傻瓜。難道到現在還不明白我嗎?我會讓你贏,讓你開心,讓你一輩子都快快樂樂的以天下第一染為榮。」

  春日午後,柳如雪坐在房裡,膝上擺著個針線籃,她正在做小孩子的衣服。

  再過五個月,她的小孩就會來到這個世間,她非常的期待他的到來。她很確定自己懷的是男孩,萬一要是女孩的話,紀真大概會昏倒。

  怎麼會有人那麼怕女人呢?聽說他本來情形還算好,是拜了紀薔所賜,才會變得更嚴重。

  他們的感情追追逃逃像玩捉迷藏似的,若不是紀薔,他們可能早就情斷緣盡。

  她很高興紀真是喜歡她的,他為了她克服心裡的恐懼。

  所以,他們才會有這個小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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