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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他沒料到她會突然推他,毫無防備地往後一跌,噗通一聲跌進小溪裡。

  只見他一屁股坐在溪裡,全身都濕了,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好大的謝禮!真是多謝了!」

  「誰叫你……」她滿臉紅暈,那溫熱的觸感依舊留在頰上,害她心跳加速、手腳發軟。

  他根本沒注意到那個碰觸,因為實在發生得太快了,他只覺得她莫名其妙。「對,誰叫我多管閒事!說的也是,你手爛掉關我什麼事!」

  他站起身,憤憤地走上岸,渾身滴著水。

  「才不是那樣!」哪有人這樣,親到人家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你剛剛……」

  「我剛剛又多管了一次閒事!」他一面扭著衣衫上的水,一面抱怨道:「恩將仇報,算你厲害。」

  「隨便你怎麼說啦!」她也火了,他到底是裝糊塗還是遲鈍?「反正我沒有恩將仇報,你是活該。」

  「我活該?」他怒極反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是,我是活該!活該在沒早一點把你這個不知好歹、不分尊卑的惡奴丟掉!」

  「你不能丟掉我!我們有約定的。」

  「我不想遵守了。」他氣呼呼的翻著行囊,拿出火摺子來生火,天黑後山區會越來越冷,他得在凍壞之前將自己烤幹。

  侍書咬著嘴唇,一轉身就往溪裡跑,將自己往溪裡一摔,嘩啦啦的濺起了一片水花。

  「你做什麼!」

  「這樣扯平了吧?」

  她的聲音明顯帶著哭音,臉上和發上的水珠不斷的落下,他想那裡面總有幾顆是淚珠吧!

  「還不起來!」她真的會把他氣死,這麼一折騰她不生病才怪!

  「你不能丟掉我!」她站了起來,卻不上岸。「我不要一個人。」

  「你現在不給我上來,我保證馬上丟掉你!」

  一聽他這麼說,她連忙提起濕淋淋的裙子跑上岸。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他熟練的生了火,要她靠著火堆坐。「把衣服脫下來烤幹。」

  「那怎麼可以!」她驚訝不已,「我又沒有衣服可以替換。」難道叫她光著身子嗎?

  「這裡沒有人,不想染上風寒就照做。山裡的夜晚會凍死人的。」他拿起自己的行囊,「你別亂跑,我到另一邊去,要上路時我會來叫你。」

  「不要!」她跳起來,一把拉住了他手裡的行囊,「你不能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  「你怕什麼!我就在附近。」他提了提被她拉住的行囊,「放手啦!」

  「不要。」她可憐又委屈地求道:「我跟你去好不好?」

  「你說可以嗎?」他們都需要將身子烤幹,但又不方便在同一個地方寬衣解帶,雖然四下無人,但總得避避嫌。

  而且別說她會彆扭,就是叫他在她面前光著上半身烤火,他也不肯。

  「不要啦!」她眨眨眼睛,「我們把火生大一點,就待在這裡好不好?火一大,衣服就幹了。」

  「濕衣服沒脫下來,你會生病的。」

  「不會、不會的!」她說得斬釘截鐵,「絕對不會。」

  「你如果生病了,我就丟下你不管。」他放下東西,在火邊坐了下來,兩個人圍著火堆烘著手腳。

  侍書拿出乾糧和肉乾跟他分吃,「你說明天到得了嗎?」

  「應該可以,等丈量完就能下山了。」他稍微算了一下,「大概還要七八天吧。」

  「要那麼久?你要量些什麼?」

  「我要先製圖,江州縣誌的那副地輿圖有誤。」他說得輕描淡寫,似乎重新製圖是一件小事。

  「你官做得那麼大,為什麼不分一些事給底下的人做?」製圖很辛苦的,絕非一人之力可成,他想累死自己嗎?

  「我當然會派其他人來接著完成。」他微微一笑,「但是測量和考察的工作是製圖成敗與否的要素,我還是自己來比較放心。」

  「你不相信你的屬下能做好?」

  「也不是。」他搖了搖頭,「他們都很優秀,只是我永遠相信自己比相信別人多一點。」身在官場,他有一套明哲保身的處世觀。

  侍書臉色一黯,輕聲道:「我爹也這麼說。」

  「你有爹?」廢話!誰沒有爹?他這句話問得唐突極了,所以一出口他就有些後悔。

  「當然有,只不過他去世了。」

  「所以你才賣到雷府來當奴婢?」他有些同情地問:「你沒有其他親人了嗎?」

  她搖了搖頭,「就算有,我也不認識。能到雷府去,我覺得很幸運。」

  「賣身為奴,何幸之有?」他歎了一口氣。

  「你一向看不起奴才,又何必為了我的遭遇感慨。」

  「很遺憾你這麼說。」他深深地看著她。

  「這不是我說的,是你說的。」他的意思是她冤枉他了嗎?

  「我說的是本分和分寸。」他難得的沒有任何火氣,「你不像雷府的丫頭,反而像女主……小姐。」他本來想說女主人,可是又覺得不妥,連忙改口。

  「或許我本來就不該當丫頭。」

  「也許。」他第一次認同她的話,「你爹過世了,你無依靠賣身為奴,這是你的選擇。而既然你選擇當供人使喚的奴才,就應該好好的當個奴才,你懂我的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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