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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還說他家裡那對姐姐是雙胞章魚,她看他才是沒血沒淚沒人性。雖說認識四年以來她明白程映璿的心思其實十分細膩,只是個性拘謹,並非真的古怪冷僻;而且有了她的教化他更是大大進步,早已融入學校的團體生活,和同學們的相處也不再有那麼多障礙,可是也不表示他就平易近人、感情豐沛了,和她一比,嶽可期還是常常覺得程映璿很冷血。

  有人跌倒了,他不會是第一個去扶的人——除非跌倒的是她。

  有人被欺負了,他看到也不會出面——同上,除非被欺負的是她,當然她是不太可能會被欺負的。

  有人發生爭執,他更不會上去勸和,絕對不會——因為嶽可期也絕對不可能和同學吵架,沒她的分自然就沒他的事。

  偏偏以上等等閒事她都是那種會在第一時間現身的人,她愛管閒事,而當程映璿又覺得她多此一舉沒事找事雞婆無聊的時候,他就會露出現在這樣不以為然的表情。

  「也只有你才有這種閒情逸致。」他說。

  「換一種爛漫的說法,這叫重感情。再見了,國中的我!」她戲劇化地說,朝空蕩的教室揮揮手。

  耍白癡一直是她的習性之一,他嘴角忍不住被逗得揚起,隨後挑眉:「你現在放鬆不會太早?」

  「大考完了不放鬆要幹嘛?神經再繼續繃下去我會死的。」她的座右銘一向是考完就放,不對答案不算分數不去管了,還想那麼多做什麼,就算真的不幸登上最低分數得主,那也是成績公佈以後的事。

  顯然有人忘了以她慘澹的實力,家人對她高中聯考的成績不敢抱持寄望,早就多鋪其它的後路了;專科高職等聯招考試才是她要奮鬥的重點,那很有可能就是她的未來。

  「後面的考試不去了?」

  她還真的此刻才被點醒,驚覺自己和程映璿的不同,還有兩關要闖。嶽可期擰起眉,泄忿地叫:「我恨考試!幾張試卷就決定我的未來!」

  「大家都這樣,所以這是公平競爭。」

  她扁嘴瞪他。「令心和你一樣是優等生,她就不會這麼刺激我。」

  「提她幹嘛?」他興致缺缺。

  「我今天收到她的信。」嶽可期從手袋內翻出一張航空信封,上面貼著美國郵票。「要不要看?」

  「不要。」

  她歎了口氣。「她說她今年暑假會去參加夏令營,然後再到農莊度假,並安排一趟國家公園之行,最後祝我考試順利。」從她信中對生活充實快樂的描寫,著實很難對照那個三年前被迫隨家人移居美國,而在機場抱著嶽可期號陶大哭、難分難離到差點把她一起拖上飛機的林令心。

  「聽起來你很羡慕她。」

  「那當然,你不覺得她比我們幸福太多嗎?一樣是青春少年的暑假,她有各種新奇的戶外活動,而我只有可怕複可恨的聯招考試。」

  不覺得,不過他很高興林令心在美國快活。

  「我好想她喔!」

  程映璿一點也不。

  「別想了,想想你剩下的考試比較實際。」

  「我不想考。」她任性地說。

  「不想考就算了。」他也不反對,深邃的眼睛看她。「和我一起念高中。」

  「就算念高中我們也不可能同校,你會考上的包准都是一流的和尚學校,而我能考得上的只有三流高中。說來我還真是對不起你,你每一科目都罩我,結果我的成績還是一點起色都沒有,可能我真的不是讀書的料。」程映璿的「罩」她,並不是考試作弊給她看,而是課餘時間幫她補習、抓題。國中同學三年,他當了嶽可期三年的免費家教,結果只證明了孺子不可教也。

  他從來不會掉出全校三名以外,而她總是在一百三十名跟二百三十名中間遊走徘徊。

  上帝造人是不公平的,起碼腦子一定不公平!

  「不會吧,你在自怨自艾?」這可不像他認識的嶽可期。話才說完,果然她就給他一個大大的笑容。

  「才沒有,我只是忌妒你可以比我提早放輕鬆。」

  「我看你一直都很輕鬆啊,還十分懶散呢。」

  「你就喜歡糗我,討厭!」她不悅地嘀咕,其實很心虛。「不管了不管了,後面的考試還有幾個禮拜的時間,到時候再說啦。來來來,你也在這簽個名!」她興致勃勃地慫恿他。

  「我才不要留下陪你耍白癡的證據。」程映璿嚴肅地說。

  「我哪有耍白……」

  「閉嘴!」他拿過她手中的白色粉筆,在她的名字旁邊寫下自己的,然後把粉筆扔掉。「這樣滿意了吧?」

  嶽可期欣賞他漂亮的字跡,笑著點頭。「很好!你要不要也學我……」

  「不要,沒別的事情我要回去了。」對著空蕩的教室感性告別這種白癡絕技他耍不出來。還以為她特地約他有什麼要事,結果什麼也沒等到。

  「等一下嘛。」嶽可期跟在他後面。「唉,我還沒問你,這個暑假有什麼計劃?」

  「看書。」

  她皺眉。「就這樣?你好無趣!」書呆子就是書呆子。

  「有空也會去看幾場電影,或者打打球。」他補充。

  「嗯,打球好,多多運動才會長高。」

  他睨她,淡淡地說:「我已經長得比你高了。」

  「有嗎?」她不信,站直了身子和程映璿一比,卻發現他說的沒錯!不管她的手怎麼切,頭頂只能對到他的眉,程映璿真的比她高了。「你什麼時候偷長的!」

  「我一直都在長。」是她沒注意。

  她有注意的,升上國中後程映璿開始玩籃球,加上進入青春期,整個人就像拉麵條一樣急速竄長。她知道他聲音變沉、肩膀變寬、身材長高了,和她的視線距離愈來愈近,但沒料到一個不留意就被趕過去,而且照這速度看來他還有再繼續攀升的空間,而她從國三開始就停止發育了。

  他不再是當年可以讓她背在背上的小不點,現在的程映璿是個大男生了,一個劍眉朗目的俊秀少年。

  嶽可期又比了比,確定大勢已去,她第一次對自己一六六公分的身高感到悲忿。「真不公平,我什麼都輸你,現在連身高也是,太丟臉了!」

  她不知道程映璿最想贏她的,就是這個。

  他閑閑地坐回椅子上。「我倒覺得這很正常。」

  「你一直都比我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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