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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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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你在歐洲過得怎麼樣?」 她抬頭給他一絲淒涼的苦笑,「在寄宿學校那種地方,學生之間的階級是很明顯的,有貴族血統的最高等。然後再用家境來分,接下來是年級的高低,最後是種族。我家沒有貴族頭銜,家境也不算特別好,偏偏又是黃種人,而且從一年級開始念,在那裡簡直被人當成路邊的石頭。」 「……」他簡直不敢想像,她一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在那種環境要怎麼生活。 「結果就很明顯啦,我對向敏華做的事,全部加十倍轉回我身上。而且那裡師長是不管事的,就算我在他們面前被學姊潑水,他們也都當沒看到,要是我反抗,學姊就會變本加厲地修理我,老師還會叫我不可以反抗學姊。」 他一臉厭惡,「好變態的地方!」 言紫霓緩緩搖頭,「我又比她們好到哪裡去?在那裡撐了一年,實在是受不了了,這才哀求爸媽讓我回臺灣。回來後我上了一所普通的高中,不算挺有名,學生素質也良莠不齊,但是在我眼中。同學每個都像天使一樣。可是我忍不住想到,向敏華沒有地方可以轉學,也沒有有錢的爸媽讓她依靠,而我就這樣隨隨便便把她的青春歲月毀掉了……」她的聲音破碎,眼淚奪眶而出。 他伸手拍她肩膀,她卻輕輕地避開。 「不用安慰我,我沒有資格讓你安慰。」 「不要這樣說。」趙雲騰的聲音沉穩而平靜, 言紫霓抬起淚水縱橫的臉,哽咽地說:「何莉玲說的沒錯,我這十幾年來,一次都沒去找過向敏華,更沒有好好向她道歉。其實我剛回國那年就想去見她了,可是每次走到她家門口,總是連電鈴都不敢按就逃回來,因為我實在不敢面對她,我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麼,也不曉得該怎麼補償她。就算說對不起。區區三個字又有什麼用?」 深吸了口氣。她又繼續說:「後來她就搬家了,從此下落不明。從那以後,只要一想起她,我就覺得我是世界上最差勁的欄人,連照鏡子都會覺得厭惡。所以我就……假裝忘記這件事,可是,就算我的腦子忘得了,我的良心也忘不了啊!」 他心中忽然浮現一個念頭,也許她拒絕婚事的原因是…… 就像在解答他心中的疑問似地,她苦笑了一聲。「當我爸爸告訴我,已經跟你訂下婚事的時候,我差點當場昏倒,我摔壞你的相機,又那樣對待你弟弟,哪裡有臉嫁進你家?可是我爸卻說,那是小時候的事,你們一定不會計較。實在是很可笑,我爸爸縱橫商場幾十年,閱人無數,他卻不明白有些傷痕是會留一輩子的。」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我跟我弟的復原能力都很強的。」 言紫霓搖頭,「真的很對不起,我欠你們兩個很多,但是我同樣不知道該怎麼補償。重點是,我不能嫁給你,要是真的嫁了,就會變得像何莉玲說的一樣,有錢人永遠不用受懲罰,永遠不用努力就可以過好日子,而窮人卻要一輩子被欺負。我討厭這樣,這樣的世界太沒有公理了。」 趙雲騰無力地歎了口氣。「為什麼沒有公理?你不是已經受到懲罰了嗎?你被學姊欺負得那麼慘,早就付出代價了。」 她又搖搖頭,「話不是這樣說吧?不管我被欺負得再慘,向敏華還是沒有得到她的公道啊!」 「哦,那你拒絕婚事,終身不嫁,她就能得到公道嗎?」 她眼眶又紅了,低聲說:「至少我心裡會好過一點。」 「講了半天,還不是為了你自己?」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激動,「你為了讓自己好過,所以就逃婚傷害我,你不覺得這樣只是越弄越糟糕?」 「我……」 言紫霓覺得腦中金星亂轉,「可是這只是商業婚姻啊!你也是被強迫的……」 話還沒說完,她已經被他一把摟進懷裡,她從來不曾經歷過這麼親密的接觸,大吃了一驚,直覺地想推開,但他就是不放。她的臉貼在他胸前,全身血液都沖上腦部,把之前的思緒全都沖得一乾二淨。 趙雲騰在她耳邊低聲道;「你知道我這輩子最感動的是什麼時候嗎?」 她根本講不出話來,只能「嗯?」了一聲。 「在我打開你給我的盒子,看到那台相機的時候。」 「……」 「我直的很高興,終於有人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麼。我更不敢相信,那個人居然會是你。」他輕撫著她的頭髮,「那麼久的事你還記得,可見你絕對不是壞人,只是小時候觀念有點偏差而已。要不是我親眼看到你的改變,我絕對不會相信你就是那個強迫全班叫你公主殿下的討厭鬼。 「何莉玲懂什麼?她根本沒看過現在的你,有什麼資格說你不好?就連我弟弟那個超級愛記恨的人都接受你了,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啊。」 他抬起她的臉,鄭重地說:「現在的你,已經拋下過去,變成一個跟以前完全不一樣的人了,而且每個人都喜歡現在的你,你知道這是多難得的事嗎?有很多人一輩子也做不到,我敢說那個何莉玲一定也做不到,所以她才會滿腦子都是過去的恩怨。你不信?我拿我的紅蘿蔔領帶跟你賭。」 言紫霓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在他身上槌了一下。 趙雲騰的掌心貼在她臉頰上,有些粗糙,卻是無比的溫暖。他的聲音也同樣溫暖。 「我認為,你應該挺起胸膛去見向敏華,好好地向她道歉,把過去做個了結,不要老是認為你自己很爛,因為你一點都不爛。」他縛道:「你要的話,我可以找偵探幫你查她的下落。」 她通紅的雙眼怔怔地凝視著他,然後微微一笑。 「謝謝你的好意,我想不用了。」她堅定地說:「我要自己去找。」 接下來幾天,言紫霓拚死拚活找出高一時的聯絡簿,打了一通又一通的電話,向當年的同學詢問向敏華的下落,但是聯絡資料多半早就失效,即便找到人,對方也不知道答案,當年向敏華在班上幾乎是完全孤立,根本沒有朋友,至於是誰造成的,就不用研究了。 最後,一個當記者的朋友,給了她一個地址。 一個小時後,言紫霓獨自來到一家服裝店門口。這家店不大。裝潢毫不出色,裡面有些很不錯的衣服,但是大部份都不怎麼樣。這裡就是向敏華工作的地方。 她小心翼翼地朝裡面看,店裡生意很差,完全沒有客人。老闆娘一臉刻薄相地坐在櫃檯後,對女店員大呼小叫。 那個女店員身高不高,以一般人的標準看來確實稍胖了點,所以老闆娘總是一直用「肥豬」、「死胖子」稱呼她。甚至還責怪她太醜才把客人嚇跑。 女店員從不回嘴,只是不時露出抱歉的苦笑,然而她眼中卻流露著深深的委屈。 那眼神言紫霓記得很清楚,每當少女時期的自己帶著一群死黨嘲笑向敏華時,她眼中就會露出那樣的目光。 只覺胸中有千萬根針在刺,熱淚湧上眼眶,她轉身躲進牆角,輕聲啜泣。 不行,還是不行。這種狀況她怎麼能進去?只會讓她更難受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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