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千千 > 不想走 | 上頁 下頁
二十五


  掩藏在心裡的話終於都說了出來。原本他是不想解釋的,既不想追回她,就沒什麼好解釋的,只是她這一哭一鬧,他也只能舉雙手投降。

  「逼你有用嗎?你會回來,代表你已經原諒他了。」

  他點頭,認同她的說法。「我爸後來並沒有再娶,雖然他風流成性,不過後來的女人都沒有替他生下孩子。我爸爸跟我說過,我是他唯一的孩子,他不會讓那些女人有機會利用小孩來勒索他,他要把所有的財產全留給我。」

  她猜測地問:「難道你爸爸當時讓你去高雄,其實他是成全你媽媽,讓你媽媽可以跟你生活在一起?」

  「我不知道。他當時口口聲聲說要結婚,結果卻沒有;現在老了,身邊還是有女人在伺候他。或許我該感激他,至少他沒有讓這個家庭更複雜,也是對我媽媽最後的尊重。」

  「信呢?」她抽出被他握住的手,將手伸向他。「我寫給你的信呢?你還留著嗎?」

  白秋虎愣住,想了一下才說:「大概在高雄吧,我沒注意。」

  「如果我不問,你是不是不會跟我解釋這一切?」

  「過去都過去了,我沒想到要解釋。認真追究起來,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辜負了我們的感情。」他得保持理智,他不能再跟她有任何牽扯,因為已經有人放話威脅說要用子彈貫穿他的大腦,他不能把她拉入這種不安全的生活裡。

  她起身,冷著一張臉,大眼直瞪著他那狹長的鳳眼。

  好樣的!居然打算把跟她的過去給忘掉;如果沒有巧遇,他壓根不想再找她,如果不是她發瘋的想要一個解釋,他根本不想澄清誤會。

  說到底,他就是無心了,才會無所謂,所以連信丟在哪都不知道。

  想起長相柔美的馬鬱琴,以他的身分地位,就是要那樣的美人才可以和他匹配;只是,懸掛多年的誤會如今都解釋清楚了,為什麼她的心卻有種空空洞洞的感覺?

  就算他當時對她有情有意,可那又能怎麼樣?兩人當時年紀小,距離又那麼遙遠,還不是得高唱無言的結局。

  她只是不甘心。

  初戀的情傷雖然早已痊癒,但心裡仍留下了傷後的痂。這幾年來,她任何男人都看不上眼,別人都說她眼睛長在頭頂上,只有她自己知道,為了這場初戀,她付出了青春的代價。

  「為什麼不解釋,寧願讓我誤會你?」果真自古多情空餘恨;而她正是多情的那個。她是該徹底放掉這場感情,但她知道自己並沒有表面上的堅強,她內心其實脆弱得根本放不開!

  「解釋也挽不回過去。畢竟過去這麼多年,我無法怪罪我媽媽,所以……」白秋虎面有難色。

  白秋虎一語刺中她心中的痛,她現在來要求真相,又有何意義?

  只會更顯出她的不堪,看來這份感情只是她自己的單相思。「我該回去了。」

  白秋虎也站了起來。她那過於冷淡的表情讓他感到心慌。「可是外頭的雨很大,你的衣服都還是濕的。」

  「難道你要我留下來過夜?」她唇角微勾,語帶挑釁。

  「我……」

  她沒有風一吹就倒的纖瘦,卻也不臃腫肥胖,而是纖纖合度;此刻穿在她身上的是他那過大的V領T恤,這讓她那小露胸線,且露出一雙白皙大腿,全身充滿性感的魅力。

  她的膚色偏白,像是長年沒曬太陽,豐潤的小圓臉上有雙晶瑩大眼,在他眼裡,她仍如當年的清麗,他當時連要牽她的小手都得鼓足一輩子的勇氣。

  那時的他既瘦又矮,臉上長滿見證青春的痘子,她是他心裡遙不可及的女孩;在她面前,他顯得自卑,完全沒有走上前的勇氣,沒想到她卻回應了他的愛意,讓他不僅受寵若驚,更是滿心感動。

  而如今,他再也不是紙老虎,他讓自己變強變壯,雖然女人緣極佳,她仍是他心中唯一的女神。

  就像馬鬱琴,愛上的是他的地位、他的背景、他的錢財,如果卸下這些身外物,馬鬱琴還會多看他一眼嗎?

  他最醜最落魄的模樣她都看過,只有她是真心喜歡他;他該走上前,用力將她抱入懷裡,只是他早已錯過愛她的機會,他還能擁有她嗎?

  他感覺得出來,她對他仍是有感覺的,才會對他發這麼大的脾氣。他好不容易才來到她身邊,他寧願靜靜地守護她,也不要因為一時的衝動而破壞兩人間好不容易回復的友誼。

  「嚇到你了?你放心,我有自知之明,我這種又扁又胖的身材,怎麼比得過馬郁琴那種魔鬼身材。」

  「你幹什麼這樣損自己?」他很懷疑自己的忍耐力可以達到什麼樣的境界,如果她再繼續挑釁下去,他難保不會做出什麼衝動的事來。

  「我說的又沒錯。」

  「家琪,我希望我們會是一輩子的朋友。」他這話是說給自己聽,要說服自己只能將她當朋友。

  「嗯,只是朋友。」她重複他的話,苦苦吞下滿腹心酸。

  他對她仍是那麼好,為她趕走邱進富,替她準備電擊棒,還細心地吹幹她一頭濕發,只可惜他只當她是朋友。

  她苦笑。她都已經穿成這樣了,他卻是坐懷不亂,果真她再也不是青春的小妹妹,連肉體都不足以吸引他。

  無論他變成什麼樣子,她還是對他難以忘懷,再不走,她很怕自己會鬧出笑話,更會讓他為難。

  「我去替你買套衣服吧。」他雙手悄悄在身側握成拳,忍住氾濫的情潮。

  「不用。你這件衣服借我,我把我的牛仔褲套回去,反正忍耐一下就到家了。」比起心裡的痛,穿回濕衣服又算什麼呢。

  「我送你回去。」他在心裡歎了一大口氣。如果他對她做出什麼逾矩的事,那他跟邱進富又有什麼不同?

  「嗯。」期盼發生什麼事,卻什麼事都沒發生,她只能轉身走進浴室。

  她怨他怨了這麼多年,而今心裡的疑問都得到解答了,以後她還能用什麼藉口走向他?

  幻想過幾百千次,若有機會再見到他,她一定要大罵他負心,然後他會將她用力摟抱在懷裡,訴說這些年來對她的思念。

  卻是……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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