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鴻雁 > 玉簪飛龍 | 上頁 下頁
三十一


  「殺!」狂吼出口,手中長劍幻出光影,如狂風般夾著雨珠狂湧而來。永琮心神一凜,伏劍擋開數劍,才發現鷹的攻擊並不是對他一人,更多的是高寂。

  「遊戲越來越有意思了。」高寂哈哈大笑,回手攻向鷹,又不時攻向永琮。

  「有意思有意思!這麼有趣,怎麼能不算上我?」追上來的永恩合身沖入,纏鬥不休。

  「綠兒……」究竟過了多久,當她再恢復神志,終於喚出那個讓她心如刀絞的名字時,懷中的身體已漸漸變得冰冷。是這風,是這雨,讓她的身體變得如此冰冷?她也希望啊,可是她知道不是。

  玉簪失聲大哭,卻根本說不出別的話來,只是不停地擦著綠兒臉上的水和不停從嘴裡冒出來的血。

  「鷹……」她將耳朵湊近綠兒顫抖的唇,終於聽到模糊的聲音。

  「你要見鷹?好好,我叫他來,我叫他來……」玉簪應著,嘶聲叫:「鷹!綠兒快死了……求你、求你過來看她最後一面……」

  哭聲入耳,鷹心神劇震,神思恍惚時竟未避開迎面劈來的鋼刀,刀鋒切入骨中的聲音沉悶而深沉……

  收勢不住,永恩長劍直刺而入,「喂!你這混蛋!這是打架不是玩呢!幹嗎傻站著不動……」正自罵著迎面一刀劈來,永恩慌忙側身,卻聽一聲低笑,一道人影自身邊掠過,絕塵而去。

  「混賬!還沒打完就想跑!」永恩大喝一聲,要追卻被永琮一把扯住。愣了一下,只見鷹撐著身子,竟未倒地。反運掌疾拍,逼出嵌在腰上的長劍。

  「喂!那是我的……」把一個「劍」字硬在喉間,永恩也禁不住在心裡贊上一句「真漢子」!

  好長的路……明明很短的距離,竟似乎是一條他這輩子走過最長的路。當鷹掙扎著來到玉簪的身邊握住綠兒的手,綠兒已沒有力氣再說半句話。嘴唇顫抖著,卻只是發出無意義的喘息。惟有一雙眼流出既悲哀又無奈的痛苦。

  鷹撫著她慘白的臉,突然笑起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的心願只是想要永遠和我在一起,現在已經可以了。再不會有什麼事會使我們分開……」他的淚水忍不住落在她慢慢合上的雙目上和含笑的唇邊……

  鷹抱起已經冰冷的綠兒,低低地在她耳邊道:「這次,我是說真的……」

  「綠兒!」嘶聲叫著,玉簪猛地起身,腳下一軟栽進永琮的懷裡。「爺……」她哭著叫了一聲,不忍再看鷹踉蹌的背影。「死的該是我,而不是綠兒……」她嗚咽著,才覺得頭開始發昏。

  「我不管是誰死,只要你平安就好。」永琮還是如一貫冷冷的表情,但看見她迷蒙的眼神,突然用力搖晃著她的身子。「你聽好,我不管你轉的什麼心思。你休想再離開我半步!」

  爺是在生氣,是她神志不清,怎麼竟在爺的眼裡看到那麼多那麼濃的深情呢?玉簪模糊地想著,低聲道:「爺,我頭昏……」

  玉簪這一昏,就昏迷了兩天兩夜。她昏得不省人事,不知苦痛,卻叫永琮飽受折磨。從來沒有這樣慌過。想想鷹的瘋狂,他就覺得害怕。如果死的那個是玉簪,他……無法去想,連動一下心思都覺得痛。

  乾隆帝自詡「十全武功」,除邊疆戰事外,更多次於避暑山莊宴見西北邊疆少數民族首領。稱之為「蒙古親播宴」。既是朝中懷柔安撫邊疆之策,又有歌功頌德、歌舞昇平之意。

  永琮此時滿懷心事,雖有永恩、永璿在身側議論,卻總是提不起精神。

  轉過長廊,卻見樹陰後走出數人。其中一人身著對襟黃馬褂,帽上嵌漢白美玉,神采飛揚襯著襟前雲海龍騰更見華貴之氣。正是六阿哥永泰。身後尚跟著幾個彪形大漢。其中一人手腕平舉,皮護腕上棲著一隻海東青。俊美剛健,英姿勃發,正是遼東進貢的名種。

  永琮凝目相看,記起玉簪險些因他本並不在意的兄弟之爭而斷送性命——怎麼也笑不出來。

  身後永璿附耳低語:「看來六哥有意在宴會上露一手了!就憑那只海東青,今天的『習燕捉天鵝』非六哥莫屬了。」

  永琮目光一凜,永泰已迎上前來笑道:「怎麼八弟也和老七走到一路了呢?咦!七弟怎麼這麼沒精神,莫非心有鬱結,無法成眠?」

  面色一變,永琮還未開口。

  永恩已撲上前,「你還敢說?!兄弟相爭,明刀明槍的誰怕你來!你怎能暗箭傷人連累無辜女子——你這卑鄙小人!」

  永琮、永璿雖知永恩為人魯莽,卻沒料到他會當眾喝罵。待回身攔他,永泰已鐵青著臉一耳光扇在永恩的臉上,「打你這不知長幼尊卑的混賬東西!到底是哪個在你背後替你撐腰讓你這麼沒規矩?!」

  讓永泰冷森森的目光一掃,永琮不得不開口:「永恩向來粗魯,六哥又何必和他一般見識呢?」話說了沒兩句,永恩已老虎一樣竄出來,當胸一拳打去,「誰要認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做兄長?!」

  躲閃不及,被永恩一拳打在胸口。永泰悶哼出聲,踉蹌後退,他身後的隨從搶上前來扶住,困住永恩,雖未真個動手,阻攔時手底下卻是毫不客氣。

  永璿見狀大惱,跳上前喝道:「好大膽的狗奴才,竟敢和主子動起手來!」

  永琮又氣又恨,卻不好上前動手,只迭聲地叫道:「住手住手……六哥,你還不快叫你的手下住手。」

  永泰撫著胸口,只冷笑不語。永琮氣得濃眉倒豎,正要動手,卻聽一聲清叱,回身瞧去正是禁軍統領。遠遠一人負手而立,滿面怒容,卻是當今呈上乾隆。

  「堂堂大清皇子,竟于大庭廣眾之下動起手來,粗俗不堪與市井無賴有什麼區別?你們是真當朕老得著不見聽不見了嗎?」乾隆龍顏震怒,拍案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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