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鴻雁 > 無語問情天 | 上頁 下頁


  熟悉的聲音聽在耳中,她的頭卻仍是昏沉沉的。勉力睜開眼,她被近在眼前的俊臉嚇了一跳,人倒是清醒了不少。對著他含笑的眸,她只喃喃不清:「相、相公……」卻不知自己究竟要說些什麼。

  「我的好娘子,該起床了。難道你竟忘了還要服侍你的相公嗎?」他沮熱的氣息噴在她股上,讓她的心一陣猛跳。慌忙起身卻一陣昏眩,在他伸手相扶時濃郁的香氣撲鼻。心神一恍,她驟然遠離,好像他身上有沾不得的瘟疫。

  杜白石臉色一變,再迫近一步,冷冷道:「娘子莫非是在嫌棄我?」

  「不是、不是……」林愔愔低喃著,只想避開他,怕自己會忍不住讓那些話溜出口來。如果她此刻一個「妒」字出口,她的丈夫是否會額手稱慶,立刻以「七出」之條將她休出杜家呢?

  「不是嗎?那就好了……」杜白石笑睨著她,低低道:「我還以為娘子是嫌我一身汗臭呢!沒辦法,昨夜那兩個美人實在是太纏人了,害得我費了不少精力。」

  不自覺地咬著唇,林愔愔不想聽卻無法當著他的面掩上耳朵。為什麼要對她說這些話?難道看她傷心難過是他的樂趣嗎?她不想聽,不要聽,卻被他圈入臂彎無處可逃。

  杜白石緊緊貼著她卻未擁抱她,只嘲弄道:「若和那兩個惹火尤物相比,娘子平板無肉的身材還真是不足觀。不過不要緊,你現在己嫁入豪門不愁吃穿,多吃些肉,很快就會胖起來的……到時,讓為夫來教你什麼是「閨房之樂」吧!」

  他溫熱的唇漸漸貼近她的,她卻倏地扭過頭去。他微怔,隨即笑了,「娘子害羞了?像你這樣害羞可不成的——不過沒關係,為夫會好好教你的……」他嬉笑著突然回過頭去,紅紗正無聲地站在門口,淡漠的神情似午夜遊蕩的幽魂,一雙眼雖是瞧見他們卻冷冷的像是根本就什麼都沒瞧見。

  「公子,客房裡的兩位姑娘醒了,正吵著要見您呢!」

  杜白石笑了,悠悠道:「為什麼不請她們到飯廳用飯?我想老太爺一個人用飯必是孤單得很,有美女為伴心情也會好得多,心情好飯也會吃得多些,飯吃得多些人也會多活幾年。這樣,杜家才不會太寂寞呵!」

  紅紗的眼一亮,臉上似乎也有了絲笑意。「老太爺在自己的房裡,公子若是有心想多陪陪他,倒不妨帶著那兩位姑娘到「省思園」去坐坐。」

  「嗯!說得有理……」杜白石竟真的整了整衣襟道,「看來,娘子似乎是沒心情陪為夫了,那我倒不如去向老太爺請個安。」忽然執起她的手送至唇邊,噙住她的中指輕吮了下,他在她耳邊低語:「娘子的手看來是好吃得緊,下次再想吃的時候不妨叫上為夫……」看她驟然紅透的臉頰,他大笑揚長而去。

  明知他此去「省思園」是存心去氣杜老太爺,她卻無法阻止。見紅紗目光轉來,她只慌慌張張地藏起了一雙手。

  望她一眼,紅紗竟沒有相詢,轉身出去時突然旋身看她,冷冷地道:「怨一個人,恨一個人,你儘管去罵他、打他、殺他,只有最愚蠢的人才會傷害自己!」

  林愔愔看她踞踞而去,怔了許久。她突然苦笑。傷害自己的確是很愚蠢的行為,但若對一個人沒有怨、沒有恨,只有滿腔的愛時,又如何去罵他、打他、殺他呢?

  雖然已入夜,但這棟當朝宰相所居的華宅卻仍燈火輝煌有如白晝。處於衣香鬢影之中,她雖然努力保持笑容,但久了,連笑容也是僵硬而虛假。她真是有些不明白杜白石為什麼要偕她出席這奢華的宴會。與這些珠光寶氣、傲慢無禮的貴婦們打交道,她真的是很不習慣。而且她也不覺得以杜白石狂放不羈的性子會和那些權高位重、目無餘子的達官貴人相處得好。但當她終於繞過人群,才發現自己真的不是很瞭解他。原來他也可以這樣謙遜有禮、卑恭謙微和長袖善舞,就連牽強附會的逢迎之言也說得理所應當、堂而皇之。林愔愔看得目瞪口呆、滿腹狐疑,他卻似如魚得水,悠哉得很。

  「你覺得奇怪嗎?」

  她乍驚回首,卻是林唯文和剛剛見過的李元。不覺低哺:「我、我只是有些不明白……」以白石的才學和杜家的財富,應不至要去討好那些人的。

  林唯文苦笑,低聲道:「杜家的事你應該也多少知道一些。白石是個性情中人,他越愛潦倒早逝的父母,就越恨冷漠無情的爺爺。這些年來,他玩女人、賭博、酗酒,把自己弄得聲名狼藉,也不過是為了讓杜家丟臉,讓杜老太爺難堪。但是杜家的錢他就是再揮霍三輩子也敗不光,要想真正扳倒杜家的方法也只有變得比杜家更有錢有勢……」轉目看她,林唯文歎息道:「白石聰明,有才學,可惜到底還是看不破一個「恨」字。」

  林愔愔在心底一歎,望去正迎上杜白石淡淡掃來的目光。他顯然也是一怔,但隨即向她一笑,漫步走來道:「唯文,你又在和我娘子說什麼?小心我會吃醋的。」

  林唯文一笑,淡淡道:「那正是我所樂見之事。」

  杜白石一笑,和李元打了聲招呼,只攬住她纖細的腰。「喜歡嗎?這樣奢侈氣振的宴會是你從未曾見的吧?為什麼不回答?」杜白石含笑對她耳語,「你把自己賣領回家去,那小弟我也就不再追究了。」含笑相看,吃准這杜白石不會自辱身份。

  不成想杜白石悠悠一笑,竟道:「倒多謝許兄提醒,小弟這就為她贖身便是。」不理眾人譁然,他只轉身,見那女子惶然抬頭,雖滿面膿瘤,但那種乍驚還喜的嬌羞之態仍可略窺其美。

  不顧老太爺的反對,那名喚伊春兒的女子到底還是進了杜府,住入西角的一個小跨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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