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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十數日來,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堅持都在父皇、母妃的拒不相見中化作零。真的好像她是在一夜間就成了宮裡最不受歡迎的人。若非是小英子的一句提醒,她真的是絕望了。

  初一,皇太后照例于「慈清宮」吃齋。雖然平日深畏生性嚴肅的皇祖母,朱軒煒仍戰戰兢兢覲見。原本想迂回浙近,沒想到被皇祖母的目光一掃,就亂了方寸。從相厭、相惱到相知、愛戀,所有在心裡打轉了千百回的點點滴滴,她一氣兒把什麼都說了出來。而皇祖母聽了竟仍是一臉的平靜,仿佛什麼都沒聽到。

  跪在地上,朱軒煒可以感覺出自己的心正一絲絲地涼透。這種折磨人的等待只會讓人發狂。她終於耐不住猛地抬頭,看著跪在佛像前的祖母。哀聲道:「要得到您的幫助,可能只是煒兒的奢望,但不管怎樣,都請皇祖母給煒兒一個明確的答案。或讓煒兒重拾希望或讓煒兒徹底失望,煒兒只想得到一個答案。」

  手中轉動的佛珠稍頓,李太后終於睜開眼,嚴厲中帶著慈祥。「看來你真的很喜歡冉公子。」要不然也不會跑來求她這個皇祖母了,要知她這孫女平時除了依例請安外可是壓根兒不跨進這門檻的。

  「是!我喜歡他,此生非君不嫁……」這是她至死也不會改變的信念。

  李太后微笑,在侍女的攙扶下起身。緩緩道;「自古以來,女子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縱你生於宮廷,貴為公主也不能例外。如今你卻私出禁內與人私定終身,你父皇不責罰你已是仁厚。」

  朱軒煒急道:「皇祖母,煒兒並非私定終身,實是父皇之前早已將煒兒許配給那冉興讓。此事朝野皆知,如今卻又說什麼受賄太監朦朧奏事,混淆聖聽……不是煒兒頑劣不孝,存心要違逆父母之命,實是難舍至愛真情,不能自已。還求皇祖母念煒兒癡心,成全煒兒吧……」

  「你說的都是真的?」揚起眉,平靜的臉上現出怒色。李太后雖已是六旬老人,卻不減當年威嚴,「那逆子竟敢做出此等出爾反爾,失信於民之事?」

  朱軒煒沒敢出聲,只一個勁地點頭。李太后更怒,揚聲道:「來人啊!去傳那逆子到『慈清宮』來……且慢!」眼見侍女領命欲去,她突又改變了心意,「且莫請皇上,只傳鄭貴妃來此便是。」回心細想,聖旨雖乃皇兒所下,但始作俑者必是鄭氏那狐媚子。

  轉目看跪在腳下的朱軒煒,狐疑再生:「按理說,這做母親的凡事必先為子女考慮,那鄭氏素來疼愛女兒,又怎會——此事怕另有蹊蹺吧!」

  一路數度詢問卻未得答案,待到了慈清宮瞧清了太后身後侍立之人,她便明瞭一切。雖微感惶恐,但她終是八面玲瓏,七巧心竅之人。鄭貴妃仍滿面笑意,襝衽而拜:「臣媳鄭氏叩見慈聖皇太后。」

  瞥她一眼,李太后只冷冷道:「平身。」

  朱軒煒垂眉斂目,上前拜道:「煒兒叩見母妃。」

  鄭貴妃笑睨著她,只道:「快起來吧,『乖』女兒。」心倏忽一沉,朱軒煒自聽得出她話中斥責之意,卻只宛然道:「謝母妃。」

  將二人行徑暗自看在眼中,李太后低哼道:「你們娘倆也甭客氣了,都坐吧。」待二人落座,李太后略一沉吟道:「鄭氏,你也是聰慧靈巧之人,想必已將我要問之事猜個十之八九了。哀家也就不再多說,只想聽聽你作何解釋。」

  鄭貴妃含笑道:「太后要問之事可是壽甯選駙馬一事?想必太后是聽了煒兒的話對臣媳有所誤解方傳臣媳前來問話的吧?」她哀然一歎,語音婉轉道;「這世上哪有害自己親生女兒的娘呢?起初臣媳也覺那冉興讓儀錶堂堂,性情溫順,雖是出身商賈但也才學出眾,還不至辱沒了壽寧。但誰想那是個吝嗇小氣,視錢如命,毫無尊嚴人格,膽小無能之輩。似那般繡花枕頭,不僅委屈了壽寧,更會辱沒皇室威儀……太后若是仍疑心,不妨宣大駙馬楊春元相詢,甚至可隨意派哪位公公出宮打聽。這京裡真是沒有一個把這冉興讓當人看的……」拭去眼角淚珠,她又硬咽道:「是以,臣媳寧願被女兒誤會怨恨,斷不能讓她嫁給那般不堪之人,毀了她一生的幸福。」

  謊言!朱軒煒哀哀相望,黯然神傷:「娘啊娘!你何嘗是為了我?說到底,你愛兄長。愛名利更甚于我這個女兒呀!」她傷心無奈中搖首,李太后己再揚聲問:「煒兒,事實真如你母妃所說?」

  「母妃所說——」母妃所說半真半假,事雖真實因由卻假,若她把母妃悔婚的真實原因說出只會令太后震怒,即使多年不理政事亦會出面為她做主,但母妃與皇兄就不止是受罰那麼簡單了。遲疑許久,她終於道:「母妃所言不虛……」她心痛如刀割,卻見母妃明顯松了一口氣。

  而李太后已道:「傻」丫頭,父皇、母妃做事雖欠考慮,卻總是為你好,若你再任性,只會令自己日後傷心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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