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鴻雁 > 守財駙馬 | 上頁 下頁 |
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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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很早很早以前,遠在父親破產,他父子被人一腳踢出祖傳三代的宅院時,他就發誓要成為有錢人,要奪回本屬於他的一切。而為此,他摒除了所有可能成為阻礙、牽絆的感情。甚至可以捨棄連做人最起碼的「羞恥」二字。放棄了多少?捨棄了多少?他的世界裡剩下的只有金錢。 他做到了自己訂下的誓願。他成了一個有錢人,也早已收回了固安老家的祖宅。可是,他真的快樂了,滿足了嗎?在輾轉流離的生涯中,在因金錢而來的詭譎陰謀裡,他得到了他所想要的金錢,可是他又失去了什麼?究竟失去了多少? 驀然回首,當他想要改變時為時已晚,他無法改變早已根深蒂固的執念。他是改不了脾性的小氣鬼,守財奴呵! 枕著窗,他笑了,笑容裡透著幾許淒涼。 像他這樣的男人,還會有人要、有人愛嗎? 虎丘山莊一年一度的交易會,聚集了來自五湖四海、四面八方的商客。在這裡,不管是南海的珍珠,藍田的美玉,江南的絲綢,福建的香茗,東北的山參,蘇州的筆硯,就算是你想要來自草原的千匹駿馬或是沙漠戈壁的駱駝,都可以在這兒找到。 「獨在他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備思親。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 九月初九重陽節,不只是他鄉異客懷鄉思親之時,更是文人雅士登高賞菊之時。而這些豪富商賈縱元賦詩作畫之雅,卻也有對菊品酒之趣。 捧起茶盞,他只汲取茶的馨香,他向來不飲酒只品茶,倒也不是附庸風雅,對茶道多有講究,不過是愛茶的清淡,又厭酒能亂性誤事而已。 透過淡淡飄嫋的水氣,看得清朱軒煒眼中的不屑與輕蔑。他無奈苦笑,在公主眼中,這一群炫耀財富,甚至誇張到攜美同行的商人不過是附庸風雅的俗人罷了。的確是有些俗得可笑,但若無他們這些俗人,又何來眼前的繁華昌盛?手控大明經濟命脈的商人,正如一件華麗的外衣,掩飾了明皇朝的日漸腐朽、千瘡百孔,巧妙地修飾出末世的繁華太平…… 是想為自己辯白嗎?他苦笑,不讓自己溺入太深的沉思。 适才所出的貨物雖然珍貴,卻非他所需。而此時虎丘山莊的主人王平信已著人捧出一隻金盤,金盤上錦盒一隻,單只盒上鑲嵌的寶石已價值不菲。「各位,這錦盒乃是洪老闆之物,內中珍藏百顆南海明珠。底價二千五百兩……」 錦盒開啟,珠光溢溢,百顆明珠因盒底藍絨的襯托更顯珠明光潤。「各位上等南海珍珠已是難得,能得百顆更是不易,而最最難得的是『均勻』二字,這裡的每一顆珍珠都是拇指大小,看來就似同一顆珍珠毫無分別。您就算是找遍天下,也絕找不出第一百零一顆這樣的珍珠來。」 王平信話音方落,已有人笑道:「若是王莊主的一張嘴也要賣的話,價值絕對在這百顆明珠之上。」 王平信拱手笑道:「李老闆又開在下的玩笑,三寸不爛之舌也不過是學舌的鸚鵡,又怎及各位富甲一方的大亨有真本事呢?!」 恭維話人人愛聽,自然滿堂歡笑,獨朱軒煒不屑冷笑。 「寒蟬姑娘可喜歡?」那攜美而來的金陵商賈古飛笑問,不忘握緊美人玉手。 「那樣的寶物,凡是女人沒有不愛的。」柔柔笑語,寒蟬仿佛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手正被人握在手中反復把玩。 「既是寶物便該配美人,在下便以明珠博紅顏一笑。」他一笑,揚手道:「三千兩。」 「三千五。」「五千。」「六千兩。」此起彼伏的報價聲落在耳中,只讓冉興讓輕輕皺眉。 明珠雖好,最多也只值七千兩,再多就要虧了。「七千兩。」他淡淡報價,引得古飛看了過來。「冉兄向來是不買這些珠寶首飾的,莫非今日也改了性子,也要以明珠博紅顏一笑?」 「怕是要送與壽甯公主做定情信物吧!」笑聲人耳,朱軒煒不禁臉色鐵青。若非有所顧忌,早已上前教訓這妄言的混賬。 冉興讓眉輕揚,雖未看,也知朱軒煒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卻只淡淡道:「冉某不過是一俗人,怎比古兄的風雅多情。」 「那倒是!若真送這樣的厚禮豈不讓冉兄心疼死了!」哈哈大笑,古飛一揮摺扇。「一萬兩。」靜寂中,他得意地笑,輕搖扇兒,仿佛寶已入囊,勝券在握。卻突聽一個悅耳的聲音慢條斯理地道:「一萬五千兩。」 他一驚,看去竟是坐于冉興讓身邊的錦衣美少年。第一次見也不知他是什麼路數,卻沒想到競敢跟他古大公子作對。「兩萬兩!」 「兩萬五千兩。」朱軒煒冷哼,是存心要和這令人厭惡的傢伙鬥到底。 「兩萬六。」 瞧出他的心怯,朱軒煒只悠悠道:「三萬。」 「你——」古飛指著她,咬牙道:「三萬兩。」 「四萬兩……」含笑看他氣得發白的臉,朱軒煒只是笑。 「公子。」拉住他的手,寒蟬嫣然道:「何必為了一匣明珠傷了大家的和氣呢?既然那位公子喜歡,古公子何不割愛成人之美,也算是交個朋友。」不是她心腸好,實在是她這種女子最善察顏觀色。自看得出古飛捨不得銀子又氣弱鬥不過人,與其讓他當眾出醜,倒不如替他解個圍,也算是賣個交情。 古飛看她一眼,果然大為感激。「既然寒蟬姑娘求情,那也就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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