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鴻雁 > 我愛由我不由天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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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紅杏立在二樓,半倚欄杆,風情萬種,「諸位大人、公子,各位等待多時的驚喜終於來了。有請咱們『怡春樓』的清倌人紅紗姑娘。」 又一個待價而沽的女子!蘇伯玉看著身邊人人興奮的神情,只覺好笑。 紗幔——七色——重重——低垂。 隨著一道道紗幔緩緩拉開,人們的心皆如懸高崖。 最後一道紗幔,那神秘的絕代豔姬將現於眾人眼前。 段紅杏果然深諳男人的心理。這位紅紗姑娘必會是明早坊間流言的最佳女主角。 蘇伯玉笑笑,悠悠抬頭,卻突然僵立當場。 香花簇擁中,少女徐徐抬頭,夢一樣的眸子淡淡掃過,就已讓人為之迷醉。這是一個美麗的少女,淡施脂粉的嬌容猶帶稚氣的婉約。然而,讓他震驚的不是她的美麗,而是——她就是、竟是她呵!隱于夜色中的清麗如今竟也染上庸俗的脂粉。 他無法反應,只能呆呆地看著她在段紅杏的引領下彩蝶般地翩飛於場中。那甜美的笑在他眼中分明是僵硬的、麻木的。 酒,在無意識中一杯接一杯。辛辣的液體席捲著舌頭,沖刷著咽喉。他已分不清酒的優劣,也記不清究竟喝了多少。只覺得臉上越來越燙,連眼睛都熏著酒的辛辣,好像有些溫意。 而那滿場飛的花蝴蝶終於飛到他的身邊。 「蘇公子,您可是稀客呀!」段紅杏回身拽了拽紅紗,滿臉獻媚,「我說女兒呀!這位蘇公子可是咱們洛陽城人盡皆知的大才子。難得蘇公子肯賞光,可要多喝幾杯。」 紅紗依言接過碧玉盞,那張因被灌了幾杯酒而泛了桃紅的臉上浮上絕麗的笑,「紅紗敬公子一杯,還祝公子福祿安康……」 掀了掀眉,他不耐地搖頭,「別對我說這個兒,我不愛聽。」不想見她虛偽的笑,那令他不自在,仿佛他也是那些迫害她的其中一人。 紅紗微怔,笑容僵在臉上,未及掩飾的難堪中夾雜著憤恨。 「啊——公子莫怪!這丫頭初次見客,招呼不周處還請公子海涵。」 蘇伯玉沒有說話,看她偷偷擰了紅紗一把,不禁揚眉。在她逐退紅紗前扯住她的手,看清她手背上的紅痕,他溫文的臉上隱現怒意,「不必費心,蘇某就要她!」 「這——」段紅杏賠笑道,「還有許多客人要見禮的,不如蘇公子稍候……」 她話未說完,蘇伯玉已冷然一笑:「敢情是別的客人還比蘇某尊貴、比蘇某富有——是嗎?!」耳濡目染,饒是他生性溫和隨性,也將仗勢欺人的架勢學得十足十。 段紅杏面色一變,賠笑說:「哪裡……」 坐在一旁的金耀祖已訕笑:「即使杏姨瞧不起咱這銅臭商賈,也不該得罪堂堂郡守之子呀!」 「哎喲!金公子這是怎麼說的呢……這來者皆是客,我段紅杏哪敢得罪財神爺呢?」再八面玲瓏、長袖善舞,段紅杏也只能苦笑,「就是跟天借膽,我也不敢得罪蘇、金二位公子呀!」一把將紅紗推到蘇伯玉懷中,她笑道:「紅紗呀!娘的乖女兒,你可得好好替娘向兩位公子賠罪,讓他們快快消氣呀!」 「女兒知道,媽媽放心好了……」虛偽原來是很好學的。不過一日,她不是也可綻出那樣虛偽的絕麗嗎?眼波流轉,染了鳳仙花汁,泛著幽香的指搭在他的肩上,她撒嬌地半靠在他身上,吐氣如蘭,媚笑如絲。 「紅紗陪公子喝一杯如何?」醉翁之意豈在酒?!男人何曾貪得那一杯半杯的酒,所圖的無非是女人的醉罷了。早知道的!但這已是她無法擺脫的命運。 「紅紗先幹為敬。」舉杯,她的笑透著淡淡的哀傷。酒入腹,是苦的淚,她的眼染上朦朧的醉意。蘇伯玉沒有說話,只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他的鼻充溢著廉劣的脂香,眼中映著虛偽的笑,面對曾令他心動的她,他真的無話好說,只能一杯接一杯地陪著她將酒倒入口中,流入腹內…… 笑語鶯歌在無聲的對飲中漸漸消退,隱作遙遠的背景。他的眼中只有半醉的她。她喝,他也喝;她笑,他也笑;她哭,他也哭。酒力上湧,仿已陷入忘我之界。第一次,他放肆大笑,縱聲大哭,全不顧他人的眼光——直到終醉得無知無覺。 這是陌生的床榻,柔軟的絲被摩挲著赤裸的肌膚,有點兒癢,淡淡的女兒香自鼻間浮過,入目的是她光潔如玉的背脊,讓他的臉「刷」地紅透。昨夜的瘋狂放縱在他腦中如走馬燈樣地轉,眼中閃過溫柔、羞愧、氣惱…… 昨夜,他可是傷了她?撫過她如雲的秀髮,戀著她的體香與溫暖,他沉醉於席捲而來的情潮,放任自己許下一個可能很難實現的承諾:「嫁給我——我會給你一生一世的幸福!」 如扇的睫毛輕顫,他卻沒有發覺,只聽到門外的輕喚。 「蘇兄,該回去了。」 他皺了皺眉,回望時卻溢出溫柔,「等我……」 披上衣出去,他只平靜地對一臉曖昧的金耀祖道:「走吧。」 腳步漸遠,她動了一下,一滴淚緩緩滑落。她擁被而起,茫然的目光落在被單上的血跡上。 墮落風塵,失去童貞早已成必然,還有什麼好哭的呢?她抱著肩抵著膝蓋,低垂的唇未及揚出嘲諷,淚水已潸然而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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