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槐綠 > 溫良如玉 | 上頁 下頁 |
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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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從一開始就註定了前路斷絕,做什麼不做什麼結果都一樣,他想要的那個人就是要不到,就是不會是他的,他只能失敗。 好不甘心—— 但是那小孩什麼也不懂,單純當他是大哥賴著他,幾番刺探,不是不情熱,有時候狠了心,真恨不得就這樣勾了他陷下來,橫豎他什麼也不懂,自己說什麼信什麼,真要了他,他大概是連反抗也不會的。但是,但是——溫良玉終究不是這樣卑劣的人。 他終究辦不到。 不屑用了別種手段,不是因了那小孩真心,他不能,也不忍要。 再不甘心……也只能是不甘心而已。 就這麼一直坐著,自己也分不清夢裡醒著,只不知什麼時候,遲來地覺出全身酸痛。茫茫然放下了手,眯眼看去,東方已吐出了魚肚白。 他竟是在這裡坐了一夜了嗎? 扶著腰有些吃力地站起來,想了一會,舉手抹了一把臉,仰頭長嘯一聲,嘯聲綿長在群山間回蕩,他自帶著一身夜露袂然下山。 一月後,無故失蹤的溫良玉重新回寨。 只是自此,再不出現在溫宣桑三尺之內。 春陽由大開的房門灑進來。 「你哪天能不喊著『大哥』醒過來?」歎氣。 「到你能不一大早非請入我房間那天為止。」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回她。 「是誰讓我早上來叫他起床的?」 「但是我沒叫你不敲門。」這到底是什麼女人啊?這麼大大方方理直氣壯地天天出入他的房間,她不怕看見什麼不該看的,他還怕被她給看了去。 雲起挑眉,決定結束這個話題:「你昨晚又夢見什麼了?」 溫宣桑沒立即回答,曲起膝,半張臉埋了進去,過了一會,傳出的聲音悶悶的:「我的第一次。」第一次搶劫生涯,然後大哥就不理他了。 想了兩年也想不出到底哪裡出了錯,大哥不是小氣之人,就算真惱了他,也不會像小孩子一樣彆扭不理人,至多抓他過來吼一頓也就完了。 只那一次,莫名其妙便被拋棄,也懷疑過是不是那晚他看見了什麼,特地重新做了實驗,但確定以他當時站的位置絕看不到什麼重點,那麼究竟……是為了什麼啊。 還有,大哥雖然不理他了,要他念些正經書的念頭倒還一直記得,唉,他為什麼不索性徹底地躲他到底呢? 「第、第一次?」雲起膽戰心驚地叫出來。 還有一半神志沉在夢中的溫宣桑嚇了一跳,抬起頭:「叫什麼?關你什麼事?」 雲起握緊了拳,「什麼時候的事?」 「兩年前啦。」提到這個時間段,他的臉色就禁不住黯淡下來。 「那麼早?」再度大叫出來,雲起的臉形都扭曲了,「這個、這個禽獸,你那麼小他也忍心——」 「小什麼小?我那時也十六了!」痛腳被戳中,不客氣地反叫回去,「再說是我自願的,我高興當山賊,你瞧不起就瞧不起,有什麼資格管我?你還罵大哥,你再敢說他一句就去京城和親好了,我才不理你了!」 雲起噎住,「呃——你說的第一次是?」她是不是反應過度了? 「去攔路搶劫,怎麼樣?」溫宣桑擁被冷冷看她,「知府千金自然是瞧不起的,不過你最好別再說我大哥什麼,不是他,現在我早連骨頭都不剩了。」 他們的關係真是不可挽回了—— 提起來就這樣切齒地排斥啊。她無奈而疼惜地歎:「對不起。宣桑,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差點被拖去相公堂子賣掉,你滿意了吧?」 雲起呆滯,「嗯?不應該是——」 溫宣桑不等她下文大聲打斷:「不准說出來!」 窗邊小鳥驚飛而去。 雲起閉了一下眼,再睜開時,眸中有光亮一閃而逝,「宣桑,你已經什麼都說出來了。」 你知道我認出了你,知道我識得你女兒的身份,所以要被賣也不會賣到相公堂子裡去。你一句「不准說出來」,卻是——已經把什麼都說出來了。 「霏兒——」 「住口住口!叫你不要說了!」他不承認!他才不要承認!他是溫宣桑,才不是什麼雲霏! 「雲霏早就死了!」一個枕頭扔過去,「六年前就死了!」 「我——算了,」接住枕頭,掩不住的歉疚無奈之色,「原來就知道要你相認沒那麼容易的。我不勉強,你先起來吧,再遲早飯要沒了。」 「呃?對啊,現在沒人給我留了,那群土匪!」 忙掀開被子跳下來,低頭穿了鞋,跳過去拿了擔在椅背上的外衫,動作慌慌張張的,适才一臉怒然如刺蝟的少年似乎出自于想像一般。 「……」滿心沉重的雲起看他前後反差,張口結舌。 誰、誰說他是笨蛋的?情緒控制掩飾得如此之好,收發自如到此地步,修煉多年的老狐狸也未必能做得到,這個,就是溫宣桑式的智慧吧?要吃多少苦才能歷練出來? 想到這裡,心裡愈加沉重愧疚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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