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槐綠 > 溫良如玉 | 上頁 下頁 |
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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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你對我這麼一往情深?我想不感動都有點難呢……」話尾漸漸模糊,距離不知何時近到咫尺,直直盯視的墨黑的瞳眸閃著晶亮的光,有意無意,一片勾魂之色,「此情當真無以回報,為兄以身相許如何?」 刻意低啞的嗓音,溫熱曖昧的氣息直撲上耳廓,天上豔陽高照——是太豔了吧,才會讓他的頭又昏沉起來。 「……你還真臉紅了?」青年無比惡劣地大笑起來,伸手扯他的臉頰,愛不釋手地捏來戳去,「宣桑,笨小孩,我才小小釋放一下魅力你就受不了了?你不會真愛上我了吧?唉,這也怨不得你,誰叫你沒見過比我更完美的人。好了好了,我原諒你,不要慚愧了。」 「……」溫宣桑被玩得險些吐血,憤憤地扯開他的手,「大哥,我生氣了!」 「都說了原諒你了——」見他眼睛圓溜溜瞪來,當真有些著惱之色,但襯著紅紅的臉頰偏又是可愛到不得了,心裡不知哪個角落,如信手拂過琴弦,錚然一動。 溫良玉兀自笑著,照心中所想,低頭就往他臉頰上親了一親,「誰叫你先來招惹我,不知道從哪場戲裡學的白爛戲詞,意思還不知道,就往我身上亂套。」 不等溫宣桑說話,他忽然低聲笑出來,「宣桑,那校尉有句話倒是說對了,你還真是乳臭未乾呢,身上還有乳香味——」變本加厲地湊近,臉過分地幾乎埋進他的頸間,呢喃著,嗓音沉醉出不盡的慵懶迷離之意,「你好香。」 溫宣桑懷疑地提起衣袖,用力嗅了嗅,「哪有?我只聞到汗臭味。」順勢扇了扇,「好熱哦。」 溫良玉一頭栽在他肩膀上,「笨蛋,正經勾引你倒是什麼也不知道了。」拳頭打在棉花上,最是吐血。 「我就算不笨早晚也會有一天被你叫笨的——」知道抗議無效,這句只是認命的自言自語。溫宣桑推推他,「大哥,你站好了,我有個問題問你。」 「嗯?」懶洋洋側首抬眼看他,頭依舊大咧咧地擱在他不算寬厚的肩上。 「那個——你要老實回答我的。」 「我不老實怎麼樣?你要逼供嗎?」半閉著眼眸,「問就是了,嗦什麼開場白。」 少年的臉有些紅,稚氣尚存的面上神色十分認真,外帶著三四分尷尬,「大哥,你、你是不是——」他頓了頓,接下來的四個字低得幾乎聽不見,「喜歡男人?」 晴天霹靂—— 天塌地陷—— 江河倒流—— 也比不過這一刻的震驚,「你、誰告訴你這種事的?!」 他一手拉扯大的笨小孩,從頭到腳連名姓都跟了他的,純潔美好得笨蛋一樣的小小少年,什麼時候、什麼時候竟然會知道這種事情了?是哪個向天借了膽的混賬敢污染他? 心裡飛速滑過山寨厚厚的名冊,片刻間篩選出可疑人選,正想著回山後要如何動用酷刑逼出罪魁禍首,冷不防溫宣桑一聲大叫:「難道是真的?」 「……」一口血險險就這樣真的噴出來,從牙縫裡擠出字來:「是啊,你今晚就來給我侍寢好不好啊?」 純潔無瑕的眸光回視他,「侍寢?什麼意思?」 萬丈怒火回落下去,「你不知道?」溫良玉站直了身,認真看進他眼底,只見一片純澈坦蕩。心裡這才松了好大一口氣。這小子,大約不知哪裡聽了隻言片語,自己糊裡糊塗地瞎揣摩,其實還是什麼也不懂得。不過,不對—— 「你根本都不懂,從哪裡得出我性向的結論?」溫良玉擰眉看他,「誰告訴你我喜歡男人的?」惡,提到那個詞都一陣惡寒。 溫宣桑訕訕地,隱約明白自己又鬧了笑話,臉上紅暈不減反深,「那個,我聽說書的說,分桃斷袖什麼的,大哥你好像都做過。」 溫良玉滿臉黑線,拼命抑制住發癢的手,「我什麼時候做過那些白癡事了?」 「你不記得了?」清秀的臉容無視他扭曲的表情,竟是有些失望傷心的樣子,「去年夏天,有一天中午我們一起睡午覺,後來你先起來,等我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身下壓著斷的半截袖子。拿去問大哥你,你說怕吵醒我才——」分明就是那個故事的完整翻版啊,一絲絲都不走樣的! 不過那時候他還不知道男人之間也會有那個、那個感情,前些天從說書的那裡聽說後,想到他和大哥之間的種種,愈想愈是不安,仗著今天自己受了傷——呃,好吧他承認,這實在算不上什麼傷,不過反正大哥一樣緊張嘛,這時候問,就算說錯什麼話,大哥也捨不得罰他。 「那是因為那截袖子上全是你的口水!」早知道就不借手臂給他枕了,毀了他一件衣服不說,死小孩,還給他聯想到這種事情上去!「後來的說法不過是隨口哄哄你罷了,你還真信了?你睡著了就和豬一樣,打雷都照睡不誤,我怕吵醒你?少肉麻了。」 「啊?哦——」眉毛垂下來,被沉重打擊了。 「老大,東西清點完了,用處不大的也扔掉了,這些人怎麼辦?」一個嘍羅湊過來問。 「全捆了扔樹林裡,官兵捆緊點,反正他們遲早掙得開。」他頭也不回地扔下話,繼續問,「那個『分桃』又是什麼時候的事?」 「兩年前——」 「等等,你不用說,我想起來了。」溫良玉恍悟打斷,一時啼笑皆非,「那個桃子是你從我這裡搶走的好不好?誰和你分了?我沒搶回來就不錯了。」 溫宣桑怔怔問:「搶走的不算嗎?」 「當然不算。」溫良玉有些無力地答他。就算算又如何?也不代表他喜歡的就是男人吧?望文生義,斷章取義,全被他占全了,「你以後少去聽那些歪書歪戲,我有空替你找些正經書來看,省得你再半懂不懂地胡扯。」 「我不要——」垮了臉,他好討厭看整篇整篇的之乎者也,全是大道理……呵,再多的大道理又有什麼用。什麼聖人之道,全是糊弄人的,人的本性該是怎樣還是怎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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