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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這狐狸,看上去是溫柔可欺誰都能算計一番的濫好人風流子,相處下來才知道有多狡猾,騙得人脫褲子都不動聲色,更兼沒心沒肺,事不關己一定高高掛起,從不管別人瓦上霜。從小妹一路的遭遇就知道了。

  可憐的小妹,一路和這死情聖同行,不知受了多少委屈,除了他那日自己招出來的那些,定還要好好查一查。

  等全掀出來,哼,說不定要兩倍三倍地奉還回去——

  他眼神不懷好意起來,和殷采衣的目光撞到一起,對方瞳孔收縮了一下,冷光一閃,別過臉去。

  度砂驚嚇地瞪大眼,不是吧?姑且不論自己什麼時候得罪過這小子,關鍵是,狐狸什麼時候肯露出真正的情緒了?竟然當面用冷眼對他耶,以前都是一點徵兆不露,不知有多少莫名其妙被去掉半條命的倒黴鬼。

  他還在震撼,殷采衣忽然道:「相從,怎麼不說話?」

  沈忍寒嚇了一跳,這才發現議事堂一角的少女。她靜靜站在那裡,沒動過也沒出過聲,存在感也就微薄得讓人幾乎察覺不到。

  沈忍寒悄悄擰起了眉——以他的功力,竟然沒發覺堂裡有另一人的氣息,這份掩飾的本事有多爐火純青?

  聽得說話,相從抬起頭來,目光微微有些迷惘,「好像有個地方不太對,我一時想不起來。」

  殷采衣微笑著點點頭,「你慢慢想,莫著急。」這話不是敷衍,他已十分清楚這少女有多敏銳,她說不太對,那就一定不太對。

  他笑意十分柔軟,與以前似乎有些不同,相從半垂著眼,卻全然沒注意到。

  「累了嗎?不然先回去歇著吧,事情的始末你都知道了,幾時想起來哪裡有問題,再來找我不遲。」殷采衣還在看著她,笑意愈加動人,目光湛然。

  相從仍未回神,不知有意無意,眼睛一直低垂著。

  倒是度砂心中警鈴大作,這死情聖,老毛病又犯了,這回主意還打到他小妹頭上!

  不及多想,他馬上道:「風姑娘,不如我們一起出去走走吧,來了這麼多天,你還沒逛過揚州城吧?正好我盡一盡地主之誼。」隔絕開來是首要任務,絕不能容殷某人的魔爪伸過來。

  也不等回話,他起身拉著人就走。

  「副坊主——」相從掙脫不及,被拖出了門。

  身後,殷采衣眯著眼,勾起嘴角,柔韌的指節敲著桌面,看向兩人背影的目光——

  沈忍寒陡然間毛骨悚然,這、這是什麼詭異的眼神啊?

  「坊主,你是打算用美人計嗎?」

  殷采衣僵了一下,笑眉笑眼地側頭向他,「你要這麼說的話,也沒錯。」

  「……」沈忍寒喃喃:「不知道三爺為什麼要安這個人進來?這手法也太明顯了吧。」他一頓,「坊主,你和風姑娘相處最久,怎麼看?」

  「平生不做虧心事,我怕什麼鬼來敲門?」懶洋洋舒展開身體,青年目中一片漫不經意,「且走著瞧吧,別做多餘的事。我只告訴你,別去招惹她,你不是對手。」

  沈忍寒遲疑著,這話,是明顯還沒信任她的意思吧?想問,又住了口,共事也有三年了,他從來就摸不清那張笑臉下在想些什麼。

  看對方沒有再說話的意願,他默默跟著離開。

  殷采衣手撐著額頭,向後窩進椅子裡,閉上了眼。

  半個時辰過去——

  一個時辰過去——

  一個半時辰過去——

  腳步聲自外傳來,一人的加快了些,過來輕輕推他,「殷主事,怎麼在這裡就睡了?倦了回房好嗎?」

  「管他做什麼,這種天又不會得風寒。」不滿的說話聲是度砂,「倒是你走了這麼半天,累了吧?我送你回房。」

  似笑非笑地睜開眼來——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度砂的聲音可以這樣連降幾個聲調變成無限諂媚討好的語氣,原來木頭也是會開竅的?

  心念轉動,他做出虛弱初醒的樣子來,「我餓。」

  相從怔了一下,為這沒頭沒尾的兩個字,「你沒用中膳嗎?」

  殷采衣點頭,雙手捂住腹部,眼神帶著三分委屈地仰視,「我等著你給我做飯。」

  能擋住這種眼神的人實在不太多。

  似是某種默契,自回坊來,他的三餐一直都是相從負責做的。

  一旁度砂的臉立即黑了。這情聖不是最重風采的嗎?一舉手一投足都講究行雲流水的氣度,現在居然當著他的面耍無賴?好——不要臉!

  度砂忍住手癢,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我們在街上吃過了。你餓了就去廚房,在這裡叫什麼?」心裡補上一句:餓死才好。

  殷采衣瞧也不瞧他,專心致志地看著相從,重複一遍:「我餓。」

  「……」這感覺,實在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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