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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采衣用了早膳,爬到床上,暫且撇了諸般計較,這一覺直睡到日薄西山。

  「不是吧……」

  呆呆地站在門前,看著天邊,他在眨了三次眼後,終於不得不承認天邊那個圓圓的蛋黃確實是在西方。也就是說,他在床上整整睡了一天。

  站了一刻,敲了敲腦袋,感覺頭昏腦漲的感覺好了些,返回床邊去疊被。他其實不慣人貼身服侍,這類事一向是自己動手做的。

  輕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在門口頓住,少女略含些笑意的聲音響起來:「殷主事起來了?」

  殷采衣轉身,迎上去,定在她肘彎小巧的五層雕花食盒上的目光一亮,贊道:「好丫頭,真解語也。」

  來了五次,總會有一次是湊巧的。相從低眉,不說什麼,進去掀了盒蓋開始一層一層往外擺放。

  剛剛擺妥,圓臉的少女忽然跳了出來,眯著彎月般的眼眸,「殷主事,不介意多添一雙筷子吧?」

  「當——」殷采衣一個「然」字卡在喉嚨裡,啞然看著在桌面上翻飛的竹箸。

  「這個,」他咳了一聲,「用『蘭花拂穴手』來夾菜會不會太隆重了點?」

  相從在一旁幫他解開荷包飯的包裹,淺笑不語。

  「好香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幾乎不捨得呼出來。

  並不繁雜的四菜一湯,但色彩搭配得引人口腹不說,連香味都配合得天衣無縫,批次交叉又絕不混合,以最後解開的荷包飯為引子,最大限度地完全勾引出人的食欲。

  「這個茄子不錯——」

  「那個鵝脯更好吃——」

  一頓飯下來,從配料到食材,殷采衣幾乎連裡面的油鹽醬醋蔥蒜醬也贊了個遍。

  相從沒什麼表情,只是即墨,他每贊一句就剜過去一個白眼,到後來那目光幾乎可以用怨毒來形容。

  可惜殷采衣一直無暇他顧,雖覺對面寒氣森森,卻不捨得抬一抬頭,直到喝完最後一口蓴菜湯,堪堪抬頭接受到最後一個白眼。

  不由摸摸嘴角,沾到飯粒了嗎?

  相從適時遞過柔軟微濕的手巾,然後安靜地開始收拾一桌殘餘——這兩個人通力合作之下,洗碗碟的後續工作是完全可以省略了。

  「即墨兒,你們的大廚幾時換的?」沒在意對方眼中閃過的寒光,殷采衣捧著腮兀自回味無窮,「能不能借我兩個月?我家的廚子能學到兩成我就滿足了。」

  即墨瞪了他半晌。

  他無辜地眨眼,「怎麼了?我只是借一下,一定會還回來的。不然一個月?」

  即墨跳起來,拿過食盒拖著相從便走,「快走快走,再留下來我一定會做出對不起你的事了。」掐死這個花蝴蝶!

  被她拖得踉踉蹌蹌的相從只來得及回頭淺淺一笑,「多謝殷主事謬贊。」

  餘音猶在耳,人已被拖出了門。

  這句話的意思是——

  殷采衣的眸光被什麼點亮了一般閃亮起來,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揚再上揚,真是,好一個寶貝啊。

  這個憑空被塞進他空間的丫頭,眼色一等一,貼心百分百,廚藝好得人舌頭都吞下去,相貌不出眾看著卻舒服,如果沒有任何企圖的話,倒真是完美的侍婢人選呢。

  此時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屋裡沒點燈,暮色裡殷采衣靜靜地坐著,唇邊的笑意摻入了一絲冷然。

  如果——沒有的話。

  第三章 局

  翌日清早,兩人啟程。

  「你會騎馬?」興味揚眉,看著牽馬出來一身輕便裝束的相從。究竟有什麼能難住這丫頭呢?

  送行的即墨聽出他言外之意,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就嚇到了,以後有得掉下巴的呢。

  「三哥要我跟你說,自己保重,凡事有他。」

  相從一怔。

  殷采衣抬頭看了看天,「沒錯啊,還是從東邊升起的。」那個冰塊竟然會對別人說這種話?什麼叫「凡事有他」?真是——禁不住摸了摸手臂,詭異得寒毛都豎起來了。

  相從點頭,「你回三爺,我明白。」

  即墨怔住,「我——」欲言又止,終於忍住。別人聽不出,但她明白,這麼生分地劃清界限,已是擺明不要她再插手。真是,幹嗎這麼認真,她原來還準備要是到了最後,殷採花還不識相,就讓三哥打昏他直接拜堂呢。

  相從抬手幫她系好肘彎的繡帶,微微笑道:「你回去吧,記得下午的時候就可以去章婆婆那裡把杏花糕拿回來了。」

  機會可以設計,真心卻騙不來。得之三生有幸,若求不得,便只是求不得。

  牽過韁繩,風相從衣袂一展,利落上馬,「殷主事,我們可以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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