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槐綠 > 毒靈百轉 | 上頁 下頁
十八


  「那為什麼?」宮四前後看了看,「我找不到一家醫館?甚至連藥店都沒有?」

  「噢,」路人恍然大悟,「你是外地來的吧?我們這兒的大夫就是分柳山莊的柳四公子,順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就能找到。柳四公子的醫術很高明,人品也不錯呢,你快些去吧。不過——」

  「什麼?」

  路人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出來,這青年看上去真的很好呢,實在不忍心他病沒治好反而帶了一身傷出來,「也沒什麼,就是如果你在山莊裡遇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記著一定要掉頭就跑,不要有任何猶豫,那是柳家的七公子,他的脾氣有點……古怪。」

  「是這樣,我記下了,多謝提醒。」說完宮四微笑著轉身離去,

  連背影也這般優雅好看,比之柳四公子毫不遜色——路人讚歎地想,視線往下移,只是不知為什麼身側的拳頭握得那麼緊呢?唉,也許是在為自己的病憂心吧。

  宮四徑直回了分柳山莊,沒費多大工夫找到了柳四的地盤。滿院子鋪曬的各色藥草昭示了路人所言非虛。柳四正蹲在臺階旁的一堆藥草前不知翻檢著什麼,聞得腳步聲轉過頭來,「四少?」他拍了拍手站起身來,「我正想著稍遲去探望一下呢。昨晚睡得還好嗎?不知分柳山莊有沒有招待不周之處?」

  真的是很完美,完美得任何時候任何人都絕對挑剔不出一絲破綻,完美得——幾乎像是一種病。宮四走進去,「睡得是很好,美中不足的是早上被一張鬼臉嚇得再也睡不著,還得跑出去找大夫。」

  「四少做了噩夢嗎?」像是聽不出他話裡的暗譏,柳四認真地問,一邊就走過來,「我先為四少把一下脈吧。」

  「明容兄,」一任對方搭上自己的腕脈,宮四微笑著,「你真不知道我的來意嗎?還是你看不出,我已經很不耐煩了?」

  「由脈象看來,四少的心情似乎是不太平靜,不過身體康健得很。」

  「你救不救拒靈?」單刀直入再不給一絲回避餘地,他確實很不耐煩了。

  「什麼救不救?老五那一刀很輕,要不了他的命。」柳四也乾脆攤牌,「這是分柳山莊的家法。四少,如果你有一個好好的家不待,偏要跑出去幹那種見不得人的勾當,偶爾回趟家還攪得整個鎮子雞犬不寧、麻煩你事後挨家挨戶去賠禮的弟弟,你能怎麼做?」

  宮四朗然地笑笑,「我不管這些,也沒有插手柳家家務事的意思。我只知道,我答應過大哥照顧拒靈,現在他在我的看管範圍內受傷,我就不能袖手不理。你也知道我大哥是多麼恐怖的人,我沒那膽子對他食言,所以我只問你,救是不救?」

  「策公子?」老七那種身份和宮四少扯上關係已經很不可思議了,背後居然還有個之於整個江湖像深不可窺的傳說的——策公子?柳四心思電轉,這麼看來他們的消息搜報顯然還有不小的空缺啊。

  「明容兄,」宮四湊近他,「你暗戀我嗎?」

  「啊?」柳四呆住,一方面是懷疑自己的聽力,另一方面是覺得湊過來的那雙鳳眸——近看真的是漂亮得有點讓人失神。

  宮四垂下眼,「你幹嗎握著我的手不放?」

  「啊!」柳四甩火炭一樣甩開去,完美的面具罕見地有了一絲裂縫,「抱歉!時辰不早了,四少差不多該回去用午膳了。至於我七弟,就不勞費心了。」

  「你的意思是不救了?」宮四不笑了,他那樣俊俊俏俏的一個人,即使板起臉來也沒什麼威懾力,看去仍然是很好說話的樣子,柳四沒見識過他的出手,大意地點頭。

  「拒靈的兄弟我已經見過四個,如果沒看錯的話,以半途遇到的仲容兄武功最高,體力未損時大約可跟我打個平手,放到江湖中絕對是一流高手,而明容兄你,」宮四又露出笑容,明亮得不像話,「大概能吊在二流的末尾是嗎?」

  柳四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四少好眼力。我的時間大半都虛擲在醫書上,武功確非所擅。」

  「那真是遺憾了!記住啊,」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是你逼我的。」

  身子呈直線飛出去,撞上院牆又摔落到堅硬的地面上的每根斷掉一樣的骨頭,真切得徹骨的痛楚終於讓柳四意識到:他被打了。

  這只是序幕。

  良久之後,宮四拍拍衣服走了。

  「雖然是順著希望的軌道發展……」柳四躺在地上,向著晴朗得萬里無雲的天空苦笑,腫得睜不開的眼卻慢慢滲出淚來,「但是,被打成這樣也實在太不甘心了點。」

  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

  宮四趕回住處,決定索性帶了拒靈到姑蘇去求醫,日夜兼程的話兩天也就到了。再怎麼不將世事放在心上,小鬼因他的大意而毀容卻是事實,這份責任他推卸不得。

  沖進內室,拒靈已經不在床上,披著外衣坐在一面銅鏡前,用左手拿著棉簽沾了旁邊白玉小碗裡的褐色藥膏想往臉上的傷口抹,但手抖抖的總是抹到別的地方去——他被踩斷的右手指骨還未恢復,左手在昨天剛進家門時的「招待」中也受了傷。

  宮四一怔:他真是昏了頭了,白忙了這半日,竟忘了小鬼自己通醫術的事!算了,就算說出來也得不到什麼感激而只會被嘲笑「活該」吧。

  「我來幫忙吧,」他一手取過——其實就是搶了棉簽,「你這樣出門會嚇死人的。」

  拒靈冷冷地瞪他,動了動僵直的手指,「再有第三次的話,就準備橫著出去。」

  「什麼?」宮四不是很在意地問,被威脅的次數太多,縱然是出自毒靈之口也早不覺得有什麼威懾力了。

  「敲門。」強抑著什麼的語調,「嫌命長的話下次儘管再橫衝直撞地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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